养心殿的青石地砖,在梦中泛着潮湿的幽光。
暗红的血迹,像浸了水的胭脂,在摇曳的烛火下,洇开诡谲的纹路。
乌拉那拉宜修,撞向檐柱的身影慢下来,碎裂的珠翠金钿悬在半空。
凄厉的诅咒像是从深水里浮起:“爱新觉罗·胤禛,你众叛亲离,孤家寡人……”
皇帝眼见自身明黄寝衣褪成惨白,梁间回荡的诅咒声与更漏声重合。
面对宜修的鬼影,他踉跄后退,忽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暗红的血迹顺着指尖滴落,在青砖上绽开点点残梅。
苏培盛焦灼的呼喊隔着浓雾传来:“太医——快传太医——”
寝殿内夜明珠亮如白昼,皇帝猛然惊醒。
窗外骤雨初歇,更漏指向寅时三刻。
养心殿药香弥漫,皇帝高热三日,方退。
这日黄昏骤雨初歇,华妃正喂陛下进参汤,忽闻龙榻上传来沙哑问话:“世兰可想住进景仁宫?”
汤匙在碗沿轻碰,出清脆一响。
华妃垂眸敛去眼底锋芒,将药碗递给颂芝:“景仁宫有什么好?
哪有翊坤宫富丽堂皇,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皇上和臣妾亲自布置的。
景仁宫……太冷清了,臣妾不愿意。”
皇帝凝视着她间,精致的金线牡丹步摇,忽的剧烈咳嗽起来。
华妃忙上前,轻拍龙背喊:“太医,苏培盛快去请太医。”
慌忙间腕间羊脂白玉镯滑落,正巧压在枕下一封密折上。
密折里参年羹尧,在西北一手遮天,嚣张跋扈骄奢淫逸,是国之大害。
待太医施针,皇帝睡去,华妃步出寝殿,晚风卷起落叶。
“功高震主”
四个字落入心底,华妃对皇上的杀意越高炽。
翊坤宫,灵芝焚香,颂芝拆卸钗环,玉梳忽的断在华妃的青丝间。
颂芝不安的唤道:“娘娘?”
华妃拈起断掉的玉梳,示意颂芝换把犀角梳:“三阿哥近日常在御前侍奉?”
“是,上次齐妃之事后,三阿哥日日亲尝汤药,在养心殿侍疾。”
“昨日,外面进了两篓螃蟹,给四阿哥送去,让他吃个鲜。”
招手示意颂芝过来,华妃贴到颂芝身边耳语:“你到时这样…让四…去。”
“是,娘娘。”
三日后家宴,三阿哥在觥筹交错间,当众提及:“儿臣近日去宗人府看望八叔,八叔他现在很可怜。”
皇上语气不明:“你倒是宅心仁厚。”
“皇阿玛,八叔犯下大错,怎么罚都是应当的,只是先帝膝下诸子,都是皇阿玛的手足。
儿臣想若先帝在世,一定想看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皇上闭了闭眼:“是吗?”
“还有十四叔,皇阿玛,十四叔是儿臣亲叔叔,是皇阿玛您的同胞兄弟,可一直被圈禁。
儿臣记得先帝在时,十三叔被圈禁,皇阿玛尚且苦苦哀求,向先帝求情。
如今,不如看在先帝的份上,放十四叔出来吧。
“你倒是惦记你的叔叔们。”
“儿臣不敢,只是儿臣听说,太后病重时,也很想念十四叔。
儿臣想,若当时能让十四叔出来的话…”
“你十四叔出来,太后的病就能好吗?你觉得朕对太后不孝?”
“儿臣不敢!”
“你不敢,方才兄友弟恭不是你说的?
朕不友爱,所以朕的弟弟们都不恭敬,父慈子孝,朕不慈爱,所以你也不孝顺!”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三阿哥连连磕头。
“皇阿玛,儿臣只想为了您的名声着想,皇叔们再有错,也是您的兄弟。
皇阿玛一时之怒不要紧,可要为百年名声思虑。
您圈着兄弟,又连失妻室,臣民惶恐,不知要如何揣测呢?”
琉璃盏重重砸在地砖上:“臣民如何揣测?朕看你是要来做朕的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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