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殿尽尽孝心,他近日读书辛苦,本宫给他新配的醒神香囊,嘱咐他常戴着。”
周宁海进来禀报:“娘娘,四阿哥过来请安了。”
“快请。”
华妃瞬间换上慈和面容。
待弘历行礼后,她亲切地为他整理衣领,指尖不经意地掠过他腰间那个散着薄荷香的荷包。
“颂芝绣的香囊可还合用?”
少年腼腆一笑,恭敬回道:“皇阿玛说薄荷清冽提神,让儿臣读书时常戴着。”
养心殿的龙涎香混着金丹燥气,四阿哥香囊里的薄荷艾草,华妃身上的欢宜香,御膳房呈上的爽口小菜。
这些提神好物,在金丹热毒的激下,使皇帝整日神采奕奕,日日批折子到深夜。
日复一日的茶、香、佩、食,无声无息地侵入皇帝的龙体,相互冲克。
慢慢侵蚀着他的根基,织成一张致命的罗网。
年关将至,皇帝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外表虽因丹药之效,显得红光满面,实则内里早已虚空。
批阅奏折时,手时不时不受控制地颤抖,夜间常常惊醒,盗汗不止。
这日,他看着镜中自己诡异的红润面色,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竟咳出一口血来。
“皇上!”
苏培盛惊慌失措。
“无妨。”
皇帝摆摆手,看着帕子上的血迹,眼神复杂难辨。
他原本计划着,待精力稍复,便彻底清算年家。
可如今他感受到体内生命力的飞流逝,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天不假年这四个字的含义。
放眼望去,能够继承大统的,竟只剩下他最不喜欢的四阿哥。
甄嬛和沈眉庄腹中的孩子尚不知男女,即便是皇子,也只是襁褓中的婴儿。
若立幼主,主少国疑,皇权旁落,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届时,朝局动荡,外戚干政,他爱新觉罗氏的江山,岂不危矣?
想到此处,他竟生出几分诡异的庆幸。
庆幸当初出于制衡的考虑,将四阿哥记在了华妃名下,使得弘历在名分上,与年家一荣俱荣,同气连枝。
庆幸自己对年家虽屡加打压,却尚未真正举起屠刀,保留了年羹尧在军中的威望和年氏一族的根基。
在生命烛火摇曳将熄的时刻,皇帝进行着最后的权衡。
若他骤然崩逝,年少的四阿哥弘历,可有能力在顾命大臣的辅佐下登基,稳住朝局?
弘历若想在朝中,迅站稳脚跟,压制住那些虎视眈眈的宗亲和朋党,就必须有所倚仗。
年家这棵大树,虽然仍旧让他忌惮,但在此时,却成了未来新君站稳脚跟,最有力的臂膀。
有四阿哥这层关系在,华妃和年家必定会竭尽全力辅佐新君。
至于年家……皇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待到新君长大亲政,羽翼丰满,自然可以慢慢收拾这个功高震主的“母族。”
用一个并无血缘的母后名分和亟待安抚的年家,换取政权平稳交替。
为弘历争取到成长的时间,在皇上看来,这是一笔无比划算的交易。
“传朕旨意。”
皇帝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赏年羹尧黄金千两,以示劳苦功高。
年家抬入满军正白旗,赐姓年佳氏,华妃晋封皇贵妃,摄六宫事。”
苏培盛一愣,连忙领命而去。
皇帝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长长叹了口气。
他一生算计,末了为维系江山社稷,却要把皇位传给自己最不喜的儿子。
还要倚仗最忌惮的外戚,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翊坤宫,华妃听着周宁海的禀报,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皇上的妥协,在她的意料之中。
可这场博弈,不到最后时刻,决不能放松警惕。
开春祭天大典上,皇帝晕倒在天坛。
太医署日夜轮值,终究只给出“年老体弱,静心调养”
的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