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的第三天下午,一辆白色桑塔纳驶进了林河镇政府大院。
车门打开,那位在宴会上主动递名片的珠市药厂的负责人走了下来,同行的还有一位五十多岁、梳着背头的老同志。
陈述正在会议室和各村干部开会商量修堤出工的事,听见汽车声,从窗户瞥了一眼,立刻站起身:“郭镇长,您先主持一下,我接待个重要客人。”
镇政府的接待室还是老样子——绿漆墙裙,石灰墙面,木头框玻璃柜里摆着几本《求是》杂志。
陈述推门进去时,蔡雅已经给客人泡上了茶——是镇上供销社卖的那种茉莉花茶,碎末在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里打着旋。
“陈镇长,打扰了。”年轻人起身握手,“这位是我们厂的副总工程师,刘工。我们实地考察了三天,把周边几个镇都跑遍了。”
刘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照片和图纸,摊在掉了漆的办公桌上:“你们镇东头那片荒地我们看了,地势平整,离国道八公里,水电接口都有。就是……”
他顿了顿,指着照片上一条蜿蜒的土路:“这条路太窄,大货柜车进不来。”
陈述凑近看了看:“这条路是前年修的,当时预算不够,只铺了四米宽。刘工,如果厂子能落户,我们保证在开工前拓宽到八米。”
“资金呢?”刘工推了推眼镜,“我们初步测算过,光修路就要二十多万。”
“镇里出十万,剩下县交通局有补助款,我去跑。”陈述说得干脆,“不过有个条件——路修好了,贵厂得优先招收本地工人。”
年轻人笑了:“陈镇长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样,我们回去开董事会,最迟下周五给您答复。不过有句话得说前头,就算要投,一期也就百来万试试水,别抱太大期望。”
“百万也好,千万也罢,来了就是客。”陈述笑了笑。
算上这家企业,再算上老郭的医药企业,已经有两家医药公司投资这里了。
老郭投的多,一千万的投资额。
这家医药企业一期投一百万,如果效果好的话,后续可能会追加到五百万。
这样算下来,总计达到了1500万的投资额。
如果再算上《故事会》杂志社的投资再加上整体搬迁,总计可能会达到2500万的投资额。
陈述来到林河镇才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达到了如此成效。
的确是废了功夫的。
送走客人,陈述回到会议室时,里面正吵得热闹。
“我们村出三百个劳力没问题,但得管午饭吧?白面馒头总得有!”说话的是李家沟的村支书,一个脸膛黑红的老汉。
“老李头,你就知道吃!”隔壁张家村的村长敲着桌子,“关键是工具!镐头铁锹我们村凑不齐,镇里得解决!”
“毕竟这玩意儿费工具,农户们肯定不愿意拿自己家的工具。”
郭山被吵得头疼,见陈述进来,像抓到救命稻草:“陈镇长,你来说说。”
陈述不急着开口,先给几位老支书散了圈烟,自己也点上一支。
烟雾在午后的阳光里缓缓上升,他这才说:“午饭镇里管,一天两顿,白面馒头管够。工具镇农机站有库存,不够的去县五金公司买,钱镇里出。”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那……工钱呢?”有人小声问。
“工钱没有。”陈述弹了弹烟灰,“但年底修堤占的地,镇上给调同等面积的机动田。诸位,你们要明白一点,修河堤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林河镇数万老百姓,为了他们自己。”
“说句不中听的话,有了厂子,他们可以就近去厂子里打工,就算不去厂子里,哪怕是出来摆摊,挣那些工厂工人的钱,也是一笔收入。”
“总而言之,修河堤是重中之重,这事儿千万不能耽搁。”
这下连最刁钻的老支书都不吭声了。
1995年的农村,土地还是最金贵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