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大的浪头狠狠拍倒、卷走。
王金宝更是不堪。他本就病弱,此刻像一片枯叶被狂暴的水流卷着,那身华丽的锦袍成了催命符,吸饱了水,沉重地拖着他。他徒劳地挥舞着枯瘦的手臂,每一次浪头打来,他蜡黄的脸就沉入浑浊的水中,再冒出来时只剩下绝望的呛咳和越来越微弱的哭嚎。
“金宝!我的儿啊——!”王有财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竟然手脚并用地在泥水里朝着儿子被卷走的方向爬去。
太迟了。
一个前所未有、如同小山般的巨大浪峰,在河心凭空凝聚!浪峰顶端,浑浊的水流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幽深、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恐怖漩涡!那漩涡发出低沉如雷鸣的咆哮,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来自深渊的吸力!
“不——!!!”
王有财凄厉绝望的嘶吼被浪声彻底淹没。那巨大的漩涡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猛地一个前冲!
浪峰狠狠砸落!
岸边的泥地像豆腐般被撕裂、卷走。王有财伸出的手离他儿子的衣角只差寸许,肥胖的身体连同脚下的大片泥岸,瞬间被那狂暴的漩涡吞噬!王金宝瘦小的身影,更是连一声像样的惊呼都没能发出,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被那浑浊的、旋转的巨口一口吞没!
两个身影在滔天的浊浪和疯狂的漩涡中,只徒劳地挣扎了几下,便被彻底扯入水底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岸上侥幸未被波及的人群,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若木鸡地看着那漩涡渐渐平息、浊浪缓缓退去。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的泥滩,和河面上漂浮着的破碎木板、纸花,以及那尊彻底碎裂、散落在泥水中的狰狞石像残骸。死寂,比祭祀开始时更沉重、更彻底的死寂,笼罩了一切。只有河水,在低沉地呜咽,仿佛在舔舐着刚刚饱饮的鲜血。
冰冷的河水浸泡着我,力气早已耗尽。我漂浮在浑浊的水面上,望着那片吞噬了仇敌的、渐渐恢复汹涌却不再狂暴的河面,望着岸上那些劫后余生、失魂落魄的乡民。爹娘绝望的脸、石像上干涸的血迹、王金宝贪婪的眼神、王有财阴冷的低语……所有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那张被漩涡吞噬的、写满极致恐惧的肥脸上。
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一种被抽空了灵魂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身体越来越沉,意识像风中残烛,摇曳着,即将熄灭。冰冷的河水温柔又无情地包裹着我,一点点将我向下拖拽。
爹…娘…女儿…尽力了……
眼皮沉重地合上,身体向着幽暗的水底沉去。
第五章 新渡谣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中漂浮,沉浮。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和颠簸感,将我硬生生从混沌中拉扯回来。
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木头微微的摇晃,还有规律的、哗啦哗啦的水声。鼻腔里充斥着熟悉的、浓重的水腥气,还有一股淡淡的、陈年木头和桐油混合的味道。
“醒了?丫头命硬,阎王不收。” 一个苍老、沙哑,却异常平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一个佝偻的背影。是个穿着破旧蓑衣的老头,背对着我,正一下一下、沉稳有力地摇着一支长橹。小船随着他的动作,在宽阔的河面上平稳地破开浊浪前行。他头上戴着一顶破斗笠,边缘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阳光有些刺眼,在水面上洒下破碎的金鳞。
“陈…陈老爹?” 我喉咙干得冒火,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我认出他了,是渡口那个沉默寡言、摆了一辈子渡的老船公。他很少说话,总是低着头,像个河边的影子。
“嗯。” 老船公应了一声,没有回头,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涌动的河水。他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指了指我身下铺着的、带着鱼腥味的旧麻布,“你爹娘,托我捞你。沉在芦苇荡边上,算你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