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新生的盐雕,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咸腥的风中,宣告着诅咒的降临。
“盐化了!老周盐化了!”
“诅咒!真的是诅咒!”
“阿盐!是阿盐回来索命了!”
绝望的哭喊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村子。我站在人群边缘,浑身冰冷,手脚麻木,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老周融化的手臂,那粘稠浑浊的液体滴落的样子,他最后凝固成盐雕那扭曲痛苦的脸……这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我的视网膜上。阿盐临死前那恐惧到极致的眼睛,那句“整个村子……都要陪葬”的诅咒,此刻不再是虚无的威胁,而是冰冷、坚硬、带着死亡咸腥的现实!
“啊——!”一声非人的嘶吼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压过了所有混乱的哭喊。极致的恐惧瞬间点燃了同样极致的疯狂!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犹豫,所有的负罪感,在这一刻都被这疯狂烧成了灰烬!
我要见她!我要把阿盐挖出来!我要问清楚!我要……我要阻止这一切!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猛地转身,撞开身边呆若木鸡的人群,朝着后山那片埋葬着阿盐的荒地,疯狂地冲了过去!泥泞湿滑的山路绊不住我,荆棘划破衣服和皮肤也毫无知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挖开它!挖开那座坟!
我扑到那小小的、被雨水冲刷得有些塌陷的坟包前,双手像铁爪一样插入冰冷湿黏的泥土里,疯狂地刨挖!指甲翻裂了,混着泥浆和血水,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泥土被大块大块地掀开,混合着雨水的泥浆溅了我满头满脸。
快!快!再快一点!
天空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疯狂,刚刚稍歇的暴雨,骤然以更加狂暴的姿态倾盆而下!密集冰冷的雨点砸在身上,像无数细小的冰锥。雨水汇成浑浊的溪流,冲刷着我挖开的泥坑,也冲刷着那座小小的坟茔。
终于,我的指尖触到了那卷破旧的草席。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咸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腐败气息,猛地从坑底冲了上来,呛得我一阵剧烈的咳嗽。我更加疯狂地扒开泥土,扯开那湿透腐朽的草席——雨水猛烈地冲刷着坑底。草席下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尸骸。
而是一个巨大的、蠕动的茧。
惨白色的,像是用最粗糙的海盐颗粒强行粘合、挤压而成。盐粒在暴雨的冲刷下簌簌剥落,又不断有新的、湿漉漉的盐粒从茧的内部渗出、凝结,维持着这个巨大而诡异的形态。整个茧体在雨水的浸泡下微微地、有规律地起伏、搏动着,仿佛里面包裹着一颗强劲有力的心脏!浓得化不开的咸腥死亡气息,正是从这个不断渗出盐粒的茧里散发出来,霸道地弥漫在暴雨的空气中。
我僵在坑边,浑身湿透,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我死死地盯着坑底那个蠕动搏动的白色巨茧,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僵。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住了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穿透了哗啦啦的雨幕,清晰地、幽幽地、带着一种非人的湿冷气息,从那个不断渗出盐粒的白色巨茧内部传了出来。
“夫君……”,那声音……是阿盐!却又不再是记忆中的阿盐!那声音里浸透了海水的阴冷、盐粒的粗糙,还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非人的空洞。
“咸吗?”
两个字,轻轻落下,像两颗沉重的盐粒砸进我的耳膜。
我的世界,瞬间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暴雨声,和那两个字在脑海里疯狂的回响。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那双因为疯狂刨挖而沾满泥泞和血水的手。雨水正无情地冲刷着它们。
在指甲的缝隙里,在翻裂的伤口边缘,一点点细微的、闪烁着不祥灰白色泽的结晶,正悄然无声地、顽固地滋生出来。
本章节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