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炸裂的、非人的嘈杂,将我家这孤零零的小院彻底包围。
唢呐声骤起!那绝非人间喜庆的调子,尖锐、扭曲、高亢得能刺穿耳膜,每一个音符都像带着冰冷的钩子,直直扎进人的骨头缝里,刮擦着神经。紧随其后的锣鼓更是癫狂,毫无节奏地疯狂敲砸,密集得如同无数铁锤狠狠砸在濒死的心上,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眼前阵阵发黑。这根本不是迎亲,分明是阴兵借道,百鬼夜行!
父亲面无人色,瘫软在地,筛糠般抖着,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无。我僵立在堂屋中央,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四肢却冷得像浸在冰窟里,动弹不得。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
“吱呀——”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了。
门外,浓稠如墨的黑暗里,影影绰绰。没有灯笼,没有火把,只有无数双幽绿的光点在黑暗中无声地闪烁、移动,冰冷地凝视着屋内,如同漂浮的鬼火。那便是狐群的眼睛。唢呐和锣鼓的喧嚣猛然拔高到极致,几乎要撕裂耳膜,随后又诡异地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瞬间压下来,比刚才的喧嚣更令人窒息。
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裹着一身不祥的暗红袍子,悄无声息地滑过门槛,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纸人。它脸上戴着个粗陋的狐狸面具,木然呆板,唯有面具眼孔后,两点幽光闪烁不定,像深潭里窥视的兽瞳。它微微躬身,动作僵硬得不似活物,声音更是干涩沙哑,仿佛两块粗糙的砾石在摩擦:“吉时已到…请…新郎…迎…新妇…”
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攫住了我!双脚瞬间离地,身体被一股冰冷的妖风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外飘去,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枯叶。父亲绝望的哭喊声被瞬间抛在身后,连同那点昏黄的灯火,一同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吞噬。
我被那股妖风裹挟着,身不由己,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疾驰,耳边只剩下呼啸的怪风和细碎密集的爪声。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脚下猛地一实,触到了冰冷坚硬的东西。
眼前豁然开朗,却更令人心胆俱裂。
一座庞大得不可思议的古宅,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突兀地矗立在荒山野岭之中。高大的门楼歪斜破败,朱漆早已剥落殆尽,露出朽木狰狞的筋骨。两盏惨白的灯笼高高悬挂,在死寂的夜风里纹丝不动,散发出幽幽的冷光,勉强照亮门前石阶上厚厚的苔藓和枯败的落叶。那光映在斑驳的门板上,如同鬼魅的涂鸦。
古宅大门无声地洞开,里面深不见底,只有更浓的黑暗。无数幽绿的光点——狐群的眼睛——簇拥在门洞两侧,无声地注视着我,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先前那个戴面具的佝偻老仆,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侧,干枯如鸡爪的手,冰冷地搭在我的小臂上,力道奇大,不容挣脱。它引着我,像牵引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踏过高高的、布满湿滑苔藓的门槛。
宅内空旷得令人心悸,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朽木混合的衰败气味。正堂深处,摇曳着几点同样惨白的烛火。烛光微弱,勉强映照出正中一把高背雕花木椅的轮廓。椅子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那便是我的“新娘”——她穿着一身极尽繁复奢华的大红嫁衣,金线绣出的凤凰在惨淡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裙裾长长地铺展在冰冷的地面上。头上覆着厚重的红盖头,遮住了一切面容。唯一露出的,是一双搭在膝盖上的手。十指纤纤,白皙得近乎透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洁,在红袖的映衬下,美得惊心动魄,却又透着一股非人的、玉石般的冰冷质感。她静静地坐着,纹丝不动,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血色玉人。
老仆将我引到新娘旁边,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我坐下。身体僵硬,血液似乎都已冻结。
仪式开始了。没有司仪高亢的唱喏,没有宾客虚假的喧哗,只有一片死寂。老仆像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动作僵硬地开始履行程序。它不知从哪里端来两杯酒,浑浊的液体在惨白的烛光下泛着可疑的微光。它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