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说一个字,三叔公的脸色就灰败一分。周围的村民也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十年前那场为了求生而集体默许的罪恶,在此刻被赤裸裸地揭开,无所遁形。
“不……不是……” 三叔公徒劳地想要辩解。
“三叔公,” 阿风打断他,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当年对我爹娘发过誓,说会照顾好我。我爹娘死在逃荒路上,他们的尸骨,都不知道在哪座荒山被野狗啃了。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把我绑在石头上,献给一个你们自己都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三叔公“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拐杖滚落一边,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个苍老、恐惧、濒临崩溃的躯壳。
阿风不再看他,她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些曾经麻木,此刻写满惊惶的脸。
“我不是来报仇的。” 她突然说道。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连瘫坐在地的三叔公也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报仇有什么用?” 阿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和一种超越了她年龄的苍凉,“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能让干裂的土地长出庄稼?还是能……洗掉你们手上看不见的血?”
她抬起撑着伞的手,指向北山的方向。
“那场雨,不是山神的恩赐。”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是因为我。风带我走,那场雨,是它……或者是别的什么存在,给我的‘陪嫁’。”
这个说法,再次震撼了所有人。
“我这次回来,” 阿风收回手,目光重新变得清冷,“只是来告诉你们一件事。”
她停顿了一下,确保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献祭,换不来雨水,只会招致毁灭。真正的生机,不在山上,不在天上,而在你们自己手里。”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撑着那把桃花纸伞,转身,沿着来时的黄土路,袅袅娜娜地走去。
没有人敢阻拦,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村口,走向那昏黄的天际。
就在她即将走出村口的那一刻,毫无征兆地,起风了。
这风来得轻柔,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卷着些许凉意,拂过人们被恐惧和震惊麻木的脸庞。风不大,却吹动了路边的枯草,带来了远方隐约的雷声。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先是稀疏的几滴,随即越来越密,转眼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十年未见的豪雨,酣畅淋漓地冲刷着干涸的土地,冲刷着屋顶的积尘,也仿佛要冲刷掉这村庄里沉积了十年的罪孽与恐惧。
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浇得浑身湿透,却无人躲避。他们仰起头,任由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瘫坐在地的三叔公,在雨中发出一声像是哭泣,又像是解脱的长嚎。
我站在雨中,看着阿风消失的方向。那把桃花纸伞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她从未出现过。只有这漫天泼洒的、救命的甘霖,真实地宣告着她的归来,以及……她的离去。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雨过天晴,被洗涤过的天空湛蓝如洗,久违的清新空气充盈着村庄的每一个角落。龟裂的土地贪婪地吮吸着水分,蔫黄的禾苗似乎也重新挺立了起来。
北山那座老祭坛,在一夜暴雨之后,村民们战战兢兢地前去查看时,发现那几块巨大的青石板上,密密麻麻地,生出了一层鲜嫩翠绿的苔藓。而在石柱的根部,一株稚嫩的桃树苗,顽强地从石缝里钻了出来,嫩绿的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
没有人再提起献祭。也没有人再见过那个撑桃伞的女子。
只是后来,村里渐渐有了一些传言。有人说,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曾听见北山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清脆婉转,不再沙哑。也有人说,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