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上的汽笛声隔着和平饭店厚重的玻璃,变得悠远。
顶级套房里,暖黄的灯光在丝绒窗帘与光亮的木地板上流淌,把一切都镀上了一层不真切的金色。
沈惊鸿刚洗完澡,裹着饭店准备的柔软浴袍,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上,发梢还在滴水。
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十里洋场。
车水马龙,流光溢彩。
这一切,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几小时前,她还是沈家那个被逼着牺牲自己,去换取家人前程的绝望女儿。
现在,她却站在这座城市之巅,脚下是无数人仰望的繁华。
而带来这一切转变的,是那个男人。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着一块干爽毛巾,从身后猛地盖在她头上,随即开始笨拙又用力地揉搓。
“看什么呢?魂儿都飞了。”
顾野低沉沙哑的嗓音,混着刚洗完澡的水汽,气味霸道地扑进沈惊鸿的鼻息。
他的力道极大。
沈惊鸿被他搓得一个踉跄,赶紧抓住他的手腕,又好气又好笑:“顾野,你轻点!这是头发,不是你在村里搓的苞米!”
顾野的动作停住了。
那双在外面能让小儿止啼的眼睛。
看着他这副样子,沈惊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才在沈家经历的惊心动魄,被王家父子带来的窒息感,都在这一笑里,消散了大半。
她拿过毛巾自己擦着,转过身,仰头看他。
男人身形太过高大,同款的浴袍穿在他身上,硬是被撑出了紧绷的束缚感。
松垮的衣领下,是古铜色的结实胸膛和清晰的锁骨。
眉眼深邃,鼻梁挺直,那道为他平添三分凶悍的眉尾旧疤,在柔和的灯光下,似乎也不那么骇人了。
“顾野,”沈惊鸿轻声开口“今天……谢谢你。”
顾野倚着窗,从口袋摸出根烟点上,却不抽,只夹在指间,任那点猩红在夜色中明灭。
他吐出一口淡薄的烟气,目光落在她白皙剔透的脸上。
“跟我还说这个?”
他声音懒散,带着京城口音特有的痞劲儿。
“你是老子的女人,他们敢动你一根头发丝,我就敢卸了他们全家的骨头。”
“天经地义的事儿,谢个屁。”
话糙,理不糙。
一股又暖又麻的滚烫,直冲沈惊鸿的心底。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个男人,会为了她,真的去卸了别人全家的骨头。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
半晌,顾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床头柜上抓过那个牛皮纸文件袋,随手抛进沈惊鸿怀里。
“给,你的了。”
文件袋沉甸甸的,砸得她心口一跳。
沈惊鸿下意识抱紧。
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顾野:“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以后咱家这种脏活儿,你来管。”
顾野说得理所当然。
沈惊鸿的心脏猛地一缩,声音有些干涩:“我……我怎么管?我连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不就知道了?”
顾野掐了烟,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没拿文件袋,只用下巴点了点。
“打开看看。”
沈惊鸿的指尖有些发颤。
她解开文件袋上缠绕的棉线。
里面没有厚厚的一沓纸,只有薄薄的两样东西。
一张,是纺织厂吴副厂长的黑材料,记录着他每一次收受贿赂的时间、地点、人物、金额,甚至是他为亲戚安排工作的具体细节。
每一条,都是一把能把他钉死的棺材钉。
另一张,则是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