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红旗村彻底沉入死寂。
只有犬吠声,偶尔从村东头挣扎着传到村西头,又很快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李大山家的那场闹剧,涟漪已散,但水面之下,有什么东西被永远地改变了。
顾家。
孤零零的泥坯房里,煤油灯的火苗“噼啪”爆了个灯花。
昏黄的光晕,将两道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沈惊鸿坐在小方桌前,一手托腮,一手握着铅笔。
面前,一张泛黄的粗草纸。
她微微蹙眉,神情专注。
顾野靠在门框上,没叼草,也没抽烟。
他就那么静静站着,双臂环胸,像一尊镇守此地的沉默神只,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自己媳妇儿的身上。
从李大山家回来,她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不问他如何吓破了村支书的胆,不提那些糟心事。
她只是在水缸里舀了瓢冷水,仔仔细细洗了手,然后翻出顾野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纸笔,坐在了灯下。
一个多小时过去。
她除了偶尔停下,用贝齿轻咬笔杆,几乎没动过。
纸上的线条,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
顾野看不懂那些横平竖直的道道是什么。
但他能看懂沈惊鸿脸上那种奇异的光彩。
那不是一个普通女知青该有的表情。
“画什么呢?”
他终于没忍住,迈开长腿走过去。
低沉的嗓音在寂静中,清晰入耳。
沈惊鸿像是刚从自己的世界里被唤醒,长长的睫毛剧烈一颤,抬起了头。
她眼中的锐利还未完全散去,被灯火映照,晃得顾野心口某个地方狠狠一软。
“画我们的新家。”
她说着,将手里的纸,往他面前推了推。
顾野俯下身。
高大的身躯瞬间笼罩住她,空气里独属于他,带着淡淡烟草和汗味的阳刚气息,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包裹。
他的目光落在图纸上。
呼吸,微微一滞。
这……不是村里盖房的示意图。
沈惊鸿画的,这是一个类似四合院的结构,但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气。
“这……墙?”顾野指着图纸最外围,那两条粗得离谱的平行线。
“对。”
“外墙,五十公分厚,双层,中间填满碎石和沙子。”
“墙高三米,顶部不嵌碎玻璃,太低级了。”
“我们在墙顶浇筑一圈水泥,预埋磨尖的钢筋,全部朝外倾斜四十五度。”
顾野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不是砌墙。
这是在建一座现代化的棱堡!
“还有地基。”沈惊鸿的手指划过图纸下方,“你说地基要挖深,我想过了,光深没用,得有功能。”
她指着一个被标记为“地下室”的区域,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点兴奋。
“这里,挖一个三米深的地下室,用钢筋水泥整体浇筑,做双层防水。”
“里面分三个区:储藏室、安全屋,还有一个……”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顾野。
“审讯室。”
“全隔音,重型铁门,方便我们处理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
顾野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一个字都没说。
他胸腔里的心跳,沉重而有力,像战鼓被擂响。
这小妮子……
“院子布局。”沈惊鸿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思维全速运转,“主屋、东西厢房,都用青砖和最好的瓦。”
“所有窗户,比正常尺寸小三分之一,内部加装可锁死的铁栏杆。”
“院门,用最厚的木料,外包铁皮,门后设两道碗口粗的顶门杠。”
“院子东南角和西北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