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顾野和沈惊鸿的“冷战”,发酵成了红旗村乃至整个青阳县最滚烫的谈资。
顾野言出必行,真就将沈惊鸿“囚”在了家里,一步都未让她踏出院门。
那扇挂着“凤凰代销点”木牌的大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牢牢锁死,昭告着营业的无限期中止。
而顾野本人,则像换了个人,彻底变回了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顾二愣子”。
他不是在村头大槐树下跟人推牌九,就是拎着酒瓶子醉醺醺地晃荡回家。
好几次,撕心裂肺的争吵声和瓷碗摔碎的脆响,穿透薄薄的墙壁,传遍了半个村子。
所有人都扼腕。
所有人都叹息。
都说,沪上来的那朵娇艳鲜花,终究是要烂在顾家这摊牛粪里了。
沈惊鸿这只骄傲的白天鹅,算是彻底被顾野这个蛮横村霸给毁了,翅膀都折断了。
无人知晓。
这一切,不过是演给黑暗中那双窥探的眼睛看的,一出精心编排的大戏。
第三天,日头沉入西山,暮色四合。
沈惊鸿独自坐在炕上,任由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院门,被极有分寸地敲响了。
叩,叩,叩。
沉闷,且带着试探。
“谁?”
沈惊鸿的声音里注入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警惕与沙哑。
门外,一个温婉柔和的女声响起,像春风拂过湖面。
“请问,是沈惊鸿同志吗?我是县妇联的干事,我叫李秀娟。我听说……你家里的情况,特地来看看你。”
来了。
沈惊鸿的心脏,猛地一坠。
她没有起身,而是先侧耳细听,确认了门外只有那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这才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一身干净的蓝色工作服,两条粗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脸上挂着和善又充满关切的笑容。
长相平凡,泯然众人。
但那双眼睛里透出的真诚,却足以让任何一个身处困境的女人卸下心防。
县妇联干事,李秀娟。
一个无可挑剔的伪装。
沈惊鸿在心里冷笑,脸上却迅速堆砌起怯懦与委屈。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寒光。
“李干事,你好。”
“哎呀,你这孩子……”
李秀娟的视线精准地落在她脸上那未完全消退的红痕上,立刻流露出无比的心疼,上前一步就拉住了她的手。
那掌心温暖干燥,传递着令人信赖的力量。
“快让我进去看看。你受委屈了,可不能一个人憋着。”
进了屋,看着地上摔碎的陶碗碎片和歪倒的板凳,李秀娟更是连连叹气,眼中的愤慨不似作伪。
她拉着沈惊鸿在冰冷的炕沿边坐下,像个最贴心的姐姐,开始了她的“攻心之术”。
她痛斥顾野的暴行,说真正有本事的男人从不对自己的女人挥拳头。
她赞美沈惊鸿的才华与美貌,说她就像被囚禁在泥沼里的凤凰,本该翱翔于九天。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糖的毒针,精准地扎向一个“家暴受害者”最柔软的心房。
沈惊鸿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将一个心如死灰的女人,演绎得入木三分。
演得她自己都快信了。
“惊鸿妹子,你别怕。”
李秀娟身体前倾,拍着她的手背,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知道,你肯定恨透了这里。你这么有本事,到了沪上,到了京城,一定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可是……我没有路费,也没有门路……”
沈惊鸿终于抬起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眸,无助地望着她,像一只溺水的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