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怀疑自己疯了。
再不然,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李家堂堂的长孙,京城地面上跺一脚都能让三条街的顽主递烟的存在。
现在,正蹲在一棵树底下,数花苞。
一个,两个,三个……
他就不该嘴贱。
问什么“野哥,这树上一共多少个骨朵啊?”
然后,顾野就用一种“你很有求知欲,我成全你”的慈祥眼神,让他从下午数到了现在。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被黑黢黢的屋檐吞了进去。
院里,那两位被侯三请来打扫的保洁大婶,早就结了工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走的时候,看他的表情,满是同情。
整个四合院,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还有李建军肚子里“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野哥……”
李建军有气无力地开口,感觉自己快要原地羽化了。
“一百三十七个。”
顾野正靠在屋门口的廊柱上,手里把玩着一个Zippo打火机。
那是这次从“战利品”里顺手摸出来的。
他没看李建军,却精准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李建军一哆嗦,差点把刚数到一百一十的数给忘了。
好家伙。
您自个儿心里门儿清,还让他在这儿当傻子数一下午?
“不是一百三十七个花苞。”
顾野终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李建军一愣。
“是你数错的次数,是一百三十七次。”
“……”
李建军闭嘴了,选择继续跟眼前的花苞死磕。
惹不起。
这个状态下的野哥,比在战场上指挥他们冲锋的时候,更让人心里发毛。
那是一种,极度平静下的暗流涌动。
他身上所有的煞气,所有的锋芒,都收敛进了骨头里。
然后,所有的耐心,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这棵还没开花的海棠树。
李建军严重怀疑,他要是敢碰掉一个花苞,顾野能当场把他埋树底下当化肥。
终于,李建军熬不住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破罐子破摔。
“哥,我错了。”
“我真饿了。”
“咱出去搓一顿?我请!就当给您接风洗尘,庆祝旗开得胜!”
“咔哒。”
打火机合上。
顾野没理会他的哀嚎,只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建军,你等过人吗?”
李建军又是一愣。
等过人?
“等过啊。小时候等我爸出任务回家,长大了……等那些狐朋狗友攒局。”
“不一样。”
顾野摇头。
他站直了身子,走到院子中央,走到那棵海棠树下。
他伸出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一个鼓鼓囊囊的花苞。
那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花魂。
“我等的,是把家给我搬回来的人。”
这话很轻。
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李建军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是啊。
家。
对于顾野这种人来说,什么顾家大宅,什么军区大院,那都只是个住处。
只有那个叫沈惊鸿的女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以前,家在东北那个小山村。
现在,家正在回京城的路上。
所以他在这里等。
不是等人,是等他的家,落地生根。
李建军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午的傻气,值了。
他见证了一个活阎王,是如何洗干净手上的血,笨拙地,却又无比虔诚地,准备迎接他的神明。
叮铃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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