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李建军,感觉自己像个正在解读天书的译电员。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但组合在一起,却让他脑子里的线路烧成了一团乱麻。
“嫂子,您再说一遍……要什么?”
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沈惊鸿的吐字清晰如冰,不带半分情绪,每个字都像钢针,精准地扎在李建军的耳膜上。
“无缝钢管,国标,直径五公分,壁厚三毫米。”
李建军彻底懵了。
这串数字和名词,从这位仙女似的嫂子嘴里吐出来,充满了诡异的违和感。
“嫂子,您要这个……是准备给院子重新走水路?这活儿我马上找工程队,保准给您弄得滴水不漏!”
他连忙表忠心,生怕这位姑奶奶以为自己办事不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李建军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在死寂中擂鼓。
“不是走水路。”
沈惊鸿的下一句话,让李建军后背的汗毛“唰”一下全部倒竖。
“是给客人,准备一份见面礼。”
“二十根,每根三米。另外,乙炔瓶、氧气瓶各一,配一套最好的焊割工具。天黑之前,送到院门口。”
乙炔。
氧气。
焊割。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李建军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画面——火光冲天,钢水四溅。
这他娘的是要在四合院里开炼钢厂吗?!
他一个字都不敢多问。
“明、明白!嫂子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挂断电话,李建军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狠狠灌了半缸凉白开。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喃喃自语。
“疯了……都疯了……”
“这哪是两口子过日子,这是俩准备把天捅个窟窿的活阎王啊!”
……
京城,后海。
一条不起眼的胡同里,顾野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双手插兜,迈着四方步,晃晃悠悠。
他身后,缀着三条尾巴。
一条,是那个法国佬的,猴急,生涩,恨不得把“我是探子”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业余。
一条,是友谊商店的内部安保,不远不近,步调沉稳,恪尽职守。
敬业。
顾野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冷光。
还有一条。
藏得最深。
那是个挎着篮子卖烤红薯的,篮子里的红薯还冒着热气。可他从进胡同到现在,一步都没挪过摊位,一嗓子都没吆喝过。
篮子里的红薯,从头到尾就那么五块。
专业。
是“寻光之人”养的狗。
顾野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也不急,就这么带着三条尾巴,在后海这片迷宫似的胡同里绕起了圈子。
他时而停在某个大爷的鸟笼子前,津津有味地听半天画眉叫唤。
时而又钻进一家烟纸店,跟老板为了一分钱的火柴争得面红耳赤。
那法国佬的尾巴最先跟丢了。
商店的安保在绕到第三圈的时候,也识趣地撤了。
人家这是回家,再跟就过界了。
只有那个卖烤红薯的,还跟个鬼影子似的,死死咬在后面。
顾野心里冷笑。
遛了这么久,鱼也该乏了,是时候收杆了。
他一拐弯,没进澡堂子,反而钻进了一个更加嘈杂的地方——鸽子市。
黄昏时分,这里是三教九流的汇集地,各种见不得光的东西在这里交易。
喧哗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混成一锅粥。
顾野的身影,像一滴水汇入大海,瞬间消失不见。
卖红薯的脸色一变,连忙跟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