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整个京城胡同都睡得死沉,连狗都懒得叫唤一声。
一辆蒙着帆布的解放卡车,像一头沉默的铁兽,悄无声息地滑到四合院门口,车灯全程紧闭。
车门推开,李建军搓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哈着一团浓重的白气跳了下来。
他身后跟着一队便装男人,走路的姿势却透着一股落地无声的精悍,全是顶尖的练家子。
院门“吱呀”一声轻响。
顾野赤着上身站在门内,只穿了件单薄的背心,古铜色的肌肉线条在门缝透出的微光里起伏。
大半夜的,他额头上竟然还蒸腾着一层薄汗,带着一股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血腥与燥热。
李建军一挥手。
他带来的人如一群训练有素的工蚁,立刻分工明确地涌进院子。
两人负责处理墙角的尸体,动作麻利得像是打包两袋过期的工业垃圾,直接用油布裹起,扛上卡车。
另外几人则拿出专业的勘察工具,开始清理地面上的血迹和打斗痕迹,甚至连墙皮上溅到的血点都不放过。
李建军看着这阵仗,心里的惊涛骇浪已经翻来覆去碾了八百遍,脸上却必须维持着死水般的平静。
他走到顾野跟前,嗓子压得极低。
“野哥,都……处理妥当了?”
顾野没看他,更没看那些被拖走的“垃圾”。
他的视线像被钉子钉死了一样,死死地落在那块被踩得不成样子的红地垫上。
上面,一个混合着泥土与暗红血迹的脚印,正好盖在“出入平安”的“安”字上。
碍眼,极其碍眼。
“建军。”
顾野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哑。
“嗯?野哥你说。”
李建军赶紧凑过去,以为要交代什么涉及国家安全的机密大事。
“这地垫,废了。”
顾野的结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痛。
“我媳妇儿不喜欢。”
李建军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憋得脸通红。
哥!
亲哥!
我这边给你处理着四条人命,还有一个能撬动国际局势的活口,您老人家就跟我聊地垫?
“去百货大楼,重新买一块。”
顾野的命令还在继续,语气是那种讨论战略部署的严肃。
“就要迎客松图案的,底色必须是正红色,喜庆。料子要最好的,耐踩,禁脏。”
李建军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突突直跳,濒临崩断。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这个所谓的国家级“接盘侠”,真实的工作职责其实是顾野的私人生活管家兼采购员。
“……收到。”
李建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这时,屋门又开了。
沈惊鸿走了出来,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居家服,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纸。
她将纸递给李建军。
顾野在一旁立刻挺直腰板,用一种与有荣焉的语气补充道:“这是俘虏的口供,我们军师审出来的,你们那边再核对一遍。”
“哦,哦,好。”
李建军连忙伸出双手接过来,像是接一份最高指示。
“另外。”
沈惊鸿又开口了。
她的吐字清晰,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温软,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李建军后背的汗毛根根倒竖。
“院子里的土,需要全部翻一遍,深度至少四十公分。”
“告诉过来的园丁,土质偏酸,让他们带足熟石灰过来中和。海棠树喜中性环境。”
李建军捏着那张写满字的纸,手都开始发抖。
翻土?
为什么要翻土?
埋了什么脏东西需要翻这么深?又是什么东西能改变土壤的酸碱度?
他不敢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