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排送上来了。
厚实的一大块,表面煎得焦黄,滋滋地沁出油脂,上面铺满了碾碎的黑胡椒。
香气霸道,直接往鼻子里钻。
顾野拿起刀叉,动作很别扭。
他这双手,习惯握枪,习惯拧断人的脖子,唯独不习惯摆弄这两根秀气的小银条。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沈惊鸿。
她正用银叉切下一小角黑森林蛋糕,一举一动,都透着刻进骨子里的矜贵。
她是画里的人。
而他,是画外的野牛。
顾野一叉子狠狠戳进牛排。
“想什么呢?”
沈惊鸿没抬头,声音很轻。
“想这牛排。”顾野含糊回了一句,嘴里塞满肉,“比煮土豆有嚼头。”
假的。
他在想街对面那个孙子。
那个捏着一份报纸,二十分钟都没翻过一页的孙子。
他在想,怎么才能在街上人反应过来之前,把那孙子的脖子扭成麻花。
沈惊鸿用叉子尖沾了一点奶油,放进嘴里。
“奶油腻了。”
她淡淡地评价。
“下次可以试试友谊商店的,听说那的西点师父是从奥地利来的。”
顾野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友谊商店。
在城另一头。
离这儿,路可不近。
正好够他们遛一次弯,一次长到足够办完事的弯。
他懂了。
“行。”他嘴里塞着肉,声音瓮瓮的,“听媳妇儿的。”
她在下令。
他这个叫“阿虎”的傻保镖,只需要听令。
顾野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抵触。
甚至,有点说不出的兴奋。
他顾野这辈子,都是发号施令、拿主意的那个。
现在,他只用看着自家媳妇儿搅弄风云,然后他去当那把捅破天的刀。
这感觉,该死的带劲。
“慢点吃。”沈惊鸿把那杯白水往他跟前推了推,“没人跟你抢。”
他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但下嘴的速度丝毫未减。
他得补充体力。
饭后的“遛弯”,估摸着,会很耗力气。
二十几分钟后,两人走出和平饭店。
门口那辆扎眼的吉普车,那箱晃瞎人眼的黄金,都消失了。
地面干净得像是被水洗过,之前那场闹剧没留下半点痕迹。
李建军的人,手脚一向利索。
顾野伸了个懒腰,高大的身躯在午后阳光下投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那什么,友谊商店,打哪儿走?”
他刻意拔高了嗓门,一股子憨傻劲儿。
沈惊鸿顺势挽住了他的胳膊。
她的动作很轻,力道却不容拒绝。
“我们走走吧,今天天气好。”
她抬手,指向一条狭窄的胡同。
“我瞧着,这儿像是个近道。”
顾野的身子在刹那间绷紧,又立刻松弛下来。
近道。
当然是近道。
通往屠宰场的近道。
他继续演着,满脸都是困惑。
“这小巷子?能走出去?”
“跟着我,丢不了。”
她拉着他,率先走了进去。
身后街市的喧嚣被瞬间隔绝,胡同里只剩下特有的宁静。
空气里飘着蜂窝煤的烟火气、炒菜的油香,还有墙根下的泥土味。
不知谁家院子里传来孩子们的笑闹。
还有一下一下,极有节奏的切菜声。
顾野的所有感官都彻底放开。
他不用回头。
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多出来的一串脚步声。
一个人。
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