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夹着烟的手,凝在了半空。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胃里还翻滚着饺子的热气,暖得四肢百骸都舒坦。
可沈惊鸿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颗炸雷,直接在他脑子里轰然引爆。
砸了古月斋?
顾野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把烟蒂重重摁进烟灰缸。
“滋啦”一声。
火星熄灭。
“哪个古月斋?”
他问,必须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京城叫这名的或许不止一家,但能让他媳妇儿用这种口气说出来的,只可能有一个。
琉璃厂那家。
开了近百年的老字号。
“除了琉璃厂那家,还有哪个配我动手?”
沈惊鸿端着洗干净的碗筷从厨房出来,脸上不见波澜。
她将碗盏一一归位,不徐不疾,仿佛刚才说的不是去砸一家百年老店,而是明天去供销社称二两猪油。
操。
顾野心底狠狠爆了句粗口。
这婆娘,比他娘的自己还狠。
他顾野当年在京城大院横着走,打架是家常便饭,最狠的一次,也不过是把个不长眼的孙子揍得牙掉光。
砸店?
还是砸古月斋那种在古玩界里跟祖师爷牌坊差不多的地方?
这念头,他连想都没想过。
那地方的老掌柜钱四海,听说年轻时是给宫里递过东西的,那把山羊胡子都快比他年纪还大了。
一巴掌扇过去,都怕不小心把人给扇没了。
“媳妇儿。”
顾野往后一靠,两条大长腿伸直,换上那副惯有的懒散姿态。
“你跟那家店有仇?”
“没有。”
“那老掌柜的,动你家的人了?”
“……”
沈惊鸿投来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顾野,你的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有啊。”顾野咧嘴,白牙晃眼,“还装着你。”
沈惊鸿决定不跟他废话。
她走到桌边坐下。
灯光晕开,给她清冷的侧脸描上一层柔光。
“古月斋,是李家的钱袋子。”
她开口。
第一句话,就让顾野收起了所有懒散和玩笑。
“京城里,谁都知道李家靠军功立足。但只靠那点死工资,李文博拿什么在和平饭店一掷千金?拿什么养着他手底下那帮门客走狗?”
“就凭古月斋。”
沈惊鸿语调平淡,字字清晰,仿佛能看穿人心厚重的壁垒。
“那家店,明面上做古玩字画生意,背地里,是李家洗钱、销赃、交换情报的黑窝点。”
“我们今天用黄金砸了李文博的脸,他现在是全城的笑话。但只要古月斋还在,李家的血就能源源不断地造出来,他很快就能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打蛇不死,必受其害。”
“我要的,不是让他丢一次脸。”
沈惊鸿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直直看进顾野眼底。
“我要的是,一次性把他打残,把他的根,给刨了。”
顾野不说话了。
他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身上这件朴素的衬衫,连个花边都没有。
可这一刻,顾野觉得,她身上那股杀伐气,比任何身披凤袍的皇后都来得更重,也更危险。
他以为自己圈了只白天鹅,养在身边护着。
到头来才发现,这是头雌豹。
一头懂得以人心作饵,伺机捕猎的雌豹。
不,比雌豹更可怕。
她不止要猎物死,她还要一把火烧了猎物的巢穴。
“你想怎么砸?”
顾野来了兴致,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