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的午后,日头懒洋洋的,晒得人骨头缝里都发酥。
顾野跟在沈惊鸿身后。
一步,两步。
他双手插兜,嘴角叼着那根标志性的狗尾巴草,走得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可那双墨黑的眸子里,正翻涌着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滚烫。
这婆娘。
刚才在古月斋,她指着那幅传世名画,说山不高兴的时候。
顾野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真以为他媳妇儿脑子让门给挤了。
可当他看到钱四海那张脸从酱紫变成猪肝,最后惨白如纸时。
他懂了。
那不是鉴定。
那是杀人。
不带刀,不见血,当着满天下人的面,用最荒诞的理由,一字一句,把人活活凌迟。
诛心。
顾野在京城大院里横着走了二十多年,自认也是个中好手。
可他玩的,是拳头,是枪,是硬碰硬的血肉。
他媳妇儿玩的,是人心,是脑子。
比他的段位,高多了。
也他妈的,带劲儿多了。
他看着前方那个纤细的背影,黑色丝绒裙包裹着惊心动魄的曲线,走在灰扑扑的京城街道上,简直就是个会走路的灾难源头。
偏偏,她走得那么从容,理所当然。
顾野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身体里那头被老爷子硬生生摁下去的野兽,蛰伏了太久,此刻竟被这女人三言两语就撩拨得苏醒过来。
浑身的血,都在叫嚣。
想干点什么。
“站住!”
一声中气十足的断喝,像炸雷般在耳边响起。
顾野几乎是纯粹的战斗本能,往前一步,宽阔的后背已然将沈惊鸿完全护住。
他抬眼望去。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胖大妈,胳膊上戴着鲜红的袖箍,两手叉腰,正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怒视着他们。
正是之前在胡同口有过一面之缘的街道孙大妈。
顾野眼角一抽。
刚出龙潭,又遇虎穴。
孙大妈的视线刀子似的在顾野身上刮了一下,随即死死钉在了沈惊鸿身上。
“你!说你呢!”
她伸出粗壮的手指,隔空点着沈惊鸿。
“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裙子短得都快到膝盖了!料子滑不溜丢的,没个正形!”
“还有你这头发,烫得跟鸡窝一样!”
“大白天的,不好好在单位为国家做贡献,在街上晃荡,像什么样子!”
一连串的炮轰,又快又响。
周围几个路人立刻停下脚步,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沈惊鸿何曾当街受过这种指责,秀气的眉峰微微蹙起。
她刚要开口。
身后,顾野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沈惊鸿一顿。
只见顾野已经换上了一副全新的表情。
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凶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又憨又怂的笑。
“大妈,您消消气,消消气。”
他点头哈腰地凑上去,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大前门,熟练地递过去。
“误会,都是误会。”
孙大妈眉头倒竖,一把将他的手打开,力道不小。
“谁跟你有误会!拿开!少跟我来这套投机倒把的歪风邪气!”
“我问你,你们是哪个单位的?介绍信呢!”
顾野心里直乐。
这大妈,火眼金睛啊。
他悻悻收回烟,挠了挠自己那扎手的板寸头,模样愈发憨厚。
“大妈,您可真是误会大了。这是我媳妇儿,刚从港岛回来的,探亲!”
他特意把“港岛”两个字咬得极重。
“她那边就兴这么穿,不懂咱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