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像一只蛰伏在阴影里的巨大甲虫。
无声,却充满了压迫感。
顾野的血液,一寸寸滚烫起来。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女人。
她刚说完一句足以让整个京城抖三抖的话。
“从今天起,这京城的规矩,我说了算。”
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
平静得像是在说,今晚的月色不错。
顾野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震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忽然笑了。
笑声很低,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带着一股子野兽般的酣畅淋漓。
“你他妈的……”
他骂了一句。
“真是个妖精。”
沈惊鸿转过头,那双清亮的杏眼对上他的。
“怕了?”
顾野咧开嘴,露出满口白牙。
森然,又带着一股子被彻底点燃的战栗和兴奋。
“老子怕?”
“老子是激动!”
他向前倾身,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要择人而噬的危险气息。
“我这辈子,睡过山洞,斗过野狼,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
“可他妈的,就没见过比你更带劲的玩法!”
这个女人,不是在跟他商量。
她是在通知他。
她要掀了这京城的桌子,然后自己坐庄。
而他,顾野,就是她最锋利的那把刀。
沈惊鸿也笑了。
那丝笑意很淡,却让整个昏暗的卡座都亮了一下。
“那就好。”
她站起身。
“走了,回家。”
顾野跟着起身,身体如磐石般,自然而然地护在她身侧。
“怎么走?”
他压低了嗓子。
“外面那帮孙子,可不是村里那些混混。”
“个个都是手上沾过血的老油条。”
“尤其是那辆车里,”他用下巴点了点窗外,“坐着的,恐怕是今天那老东西的主子。”
沈惊鸿看了一眼那辆伏尔加。
“我知道。”
她的手,伸向了自己的小皮包。
顾野以为她要拿什么武器。
结果,她拿出了一面小镜子,和一支口红。
对着镜子,她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嘴唇涂抹得更加鲜艳。
殷红如血。
在这沉闷的夜色里,像一团燃烧的火,也像一句无声的战书。
做完这一切,她收起东西,看向顾野。
“阿虎。”
她叫了一声。
顾野的身体语言瞬间改变,他又变回了那个憨直木讷的保镖。
“哎,小姐。”
沈惊鸿理了理自己丝绒裙的领口,姿态优雅得仿佛要去参加一场晚宴。
“渴吗?”
顾野点头,瓮声瓮气。
“渴。”
沈惊鸿抬起手,纤细的食指指向和平饭店门口那个穿着体面、一直盯着他们的男人。
“去。”
“让他给我们叫辆车。”
顾野的脑子嗡的一声。
啥玩意?
让敌人给你叫车?
这婆娘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但他没有问。
他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憨傻到近乎挑衅的表情。
“好嘞!”
他大步流星,朝着饭店门口走去。
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咚咚作响。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
那个站在门口,穿着中山装,气质精干的男人,也眯起了眼睛。
他是琉璃厂老炮儿们的“管家”,姓刘,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