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愿承认失误,仍硬声道:“都给我死战!谁再敢提退,军法处置!”
一支羽箭从斜刺飞来,正中何腾蛟胸膛。
他倒在地上,鲜血溢出嘴角,眼前闪过永历帝期盼的模样,最终定格在陈建递奏折时恳求的眼神。
似乎意识到自己错了,却只剩血沫声,终究咽了气。
“将军!”陈建疯了般冲向射箭骑兵,连人带马砍倒一个,却被更多关宁军围住。
他知道艾承业素来遵令,只有借“军令”二字,才能让对方放弃死战、优先护陛下突围,于是喊:
“艾承业!护着陛下走!这是……军令!”
艾承业见主将战死,身边只剩二十余老兵,阵地被压缩至城门下。
他砍倒两名骑兵,心中满是悲凉——从出城到此刻,何腾蛟的指令错漏百出,他们听从何腾蛟的指挥却落得这般境地。
拔剑自刎前,他朝着安隆大喊:“李将军!末将……遵令守城,却没能护住永昌!弟兄们都拼到最后了!”
城门被破的消息传至沐天波耳里,还有“老兵伤亡过半”的告急文书。
他攥紧永历帝的胳膊说:“陛下,快走!陈建残部还在东门巷战,要为您争取时间!”
永历帝笔落地上,脸色惨白:“陈建还能抵挡吗?李将军远在安隆……吴三桂会杀了我吗?”
“往滇西走,我有旧部在那!”
沐天波架起永历帝就冲,刚出门,便见十几个浑身是伤的旧部奔来,为首小校攥着半面沐字旗。
“亲卫列阵开路,老兵断后。”
有老兵断了胳膊,仍抱着关宁军马腿嘶吼:“遵令……护陛下!”
城门口的百姓也自发涌来。
他们中半数人曾受沐家恩惠,有的是十年前大旱时被沐天波救过全家,有的是战乱中被沐家亲卫护着逃出生天。
此刻纷纷举着锄头、柴刀上前,要与老兵一起拦住关宁军。
沐天波红着眼向百姓与老兵揖别,架着永历帝的手格外用力却稳。
从沐英受朱元璋册封黔国公起,沐家镇守云南两百余年,祖训里“守土护民、忠君报国”八个字,是刻在每代沐家人骨血里的信条。
“陛下放心,臣沐家世受大明恩宠,今日便是拼了这黔国公的爵位、拼了性命,也定护您冲出重围!”
沐天波朝身后亲卫递了个眼神,亲卫们立刻列成盾阵,护着永历帝迅速冲出西门。
吴国贵在土坡上得知永历帝逃脱,又见东门残兵仍在死战,气得狠狠摔了马鞭。
“废物!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先抓到永历帝,赏银千两、升三级!”
奔出三十多里,沐天波的亲卫与断后的老兵已死伤过半,剩下的人也个个带伤。
永历帝猛地挣脱沐天波的手,瘫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哭。
他并非真的想放弃,只是从桂林逃到永昌的一路,帝王尊严被逃亡的狼狈碾得粉碎。
此刻看着身边寥寥数人,恐惧终于压过了残存的体面,哽咽道。
“亲卫死了这么多……老兵也没了……我不走了!不想看到有人为我而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