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府的晋升令与赏赐,由风隼司司主亲自送到了微光轩。
独眼将军看着眼前气息内敛、眸光温润却深不见底的陆烬,心中感慨万千。他挥退了左右,与陆烬对坐于轩内暖阁之中,炉火上煨着的茶汤咕嘟作响,散发出淡淡的灵气。
“扬威将军……”司主摩挲着手中的铁胆,声音低沉,“感觉如何?”
陆烬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神色平静:“回司主,如履薄冰,亦如鱼得水。”
司主独眼中精光一闪:“哦?说来听听。”
“道基初成,方知前路漫漫,与传统迥异,无先例可循,每一步皆需自行摸索,此乃如履薄冰。”陆烬缓缓道,目光落在茶杯氤氲的热气上,“然,力量源于斯,信念系于斯,脚踏实地,感万民心念,护一方灯火,心神前所未有的安定与充实,此乃如鱼得水。”
司主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倒是清醒。大司马顶住压力,予你将军之位,使团之责,既是信任,亦是考验。你此番突破,动静太大,理念太新,不知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也不知多少暗处的眼睛,已将你视为必须拔除的异数。”
“属下明白。”陆烬抬头,目光坚定,“路是自已选的,风雨兼程便是。”
“好一个风雨兼程。”司主饮尽杯中茶,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既已踏上此路,便需让你更清晰地认知你脚下的‘路’,究竟是何模样,又有何能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永冻城依旧繁华的街景:“随我来。”
司主并未带陆烬前往军府重地,反而领着他,如同两个寻常人般,融入了永冻城清晨的市井之中。
他们首先来到城西的一处老兵聚居的巷弄。这里房屋低矮,烟火气却极浓。几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卒,正围坐在一个简易的火塘边,一边喝着劣质的烧刀子,一边大声吹嘘着当年的勇武,或是咒骂着该死的寒潮与烈阳崽子。他们的脸上刻满了风霜与伤痕,眼神却大多浑浊而麻木,唯有在提及过往时,才会闪过一丝短暂的光彩。
司主与陆烬站在巷口,并未靠近。
“感受一下。”司主低声道。
陆烬心念微动,行者法相虽未显化,但他与这片天地的连接已然存在。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须,轻轻拂过那片区域。
刹那间,他“听”到了更真实的声音:
不仅仅是表面的吹嘘与咒骂,还有深藏在酒意下的,对死去战友的怀念与愧疚;有对自身残躯、无力再战的绝望;有对家中嗷嗷待哺孙儿的担忧;有对军府抚恤迟迟不到的怨怼;但同样,也有对脚下这片土地近乎本能的守护执念,哪怕只剩一口气,也绝不容外敌踏足。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庞杂,充满了痛苦、无奈,却又在绝望中挣扎着不肯熄灭的……微小火苗。
“看到了吗?”司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这就是你力量源泉的一部分。并非全是光明与希望,更多的是苦难中的挣扎,是泥泞里的坚守。你的‘灯火’,要照亮的,首先是这些。”
陆烬沉默点头,心中那份因突破而带来的些许飘然,彻底沉淀下来。他感受到肩头的重量,守护,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它承载着无数具体而微小的、沉重的生命。
接着,司主又带他来到城南的集市。此时正值早市最热闹的时候,人声鼎沸,摩肩接踵。贩夫走卒的吆喝声,顾客与商贩的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哭闹声,食物的香气,牲畜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喧嚣、充满生命力的洪流。
“再感受这里。”
陆烬的神念融入这片喧嚣。他感受到了为了一文钱争得面红耳赤的执着;感受到了拿到微薄收入养家糊口的欣慰;感受到了对更好生活的渴望;也感受到了隐藏在热闹下的欺诈、贪婪与疲惫。这里的意念光点,比老兵巷更加密集,更加活跃,也更加……世俗。它们如同汇入大江的无数溪流,虽然浑浊,却奔流不息,构成了城市最基本的活力。
“红尘万丈,五味杂陈。”司主淡淡道,“你的桥,接引的便是这一切。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