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行事置家族于险境。他召来心腹幕僚商议,众人皆劝他速速向陛下请罪,以免被程越反咬一口,扣上“通敌”之罪。
老友王仲叹气道:“如今燕昭之地平州被窃,十六城池尽归反贼,若陛下得知您孙女在其中主政,怕是……”
博子卿望向案头那张博婉婷手绘的新城舆图,图上标注的农田水利、学堂选址,笔迹工整如她幼时习字的模样。他忽然想起,当年自己率军出征时,她曾偷偷塞来一包护身符,说是为民祈福从寺院求来的。那时他只觉得幼稚,此刻却觉出其中的温度——那护身符中,竟夹着一张她亲手绘制的阵图,标注着他可能遇险的隘口,稚嫩的笔迹下藏着对祖父的担忧。
夜深时,他独坐庭院。蝉声渐歇,唯有月光洒在石阶上,如铺了一层碎银。博婉婷幼时在此学字,总因字太丑而哭泣,他却严厉不许她放弃。她倔强地抹泪起身,一撇一捺一的反复练习,直到手指磨出泡。如今她孤身闯荡乱世,是否也如当年学字般,摔倒了便自己爬起来?若他此刻将此事上报,陛下雷霆之怒下,她怕是再无归途。
但若隐瞒,一旦被查,罪责更重……他最终提笔写下两封信。一封是给程越,以祖父之名恳请他善待婉婷,言辞中隐有托付之意,末尾写道:“尔与小女之情,老夫不便干涉,唯望以苍生为念,善待之。”
另一封是给陛下,字斟句酌,将战事败因归咎于地势险要、粮草不济,却对孙女之事只字未提。写至“臣万死”时,笔尖忽颤,墨迹晕开如一团乌云,恰似他此刻的心境。
次日晨光初现,两封信分别装入锦盒,由不同亲信送往京城与燕昭之地。博子卿望着远去的马蹄,忽然自嘲一笑——这或许是他平生最像“祖父”而非“诸侯”的决定。他转身回府,却在廊下撞见翠儿捧着博婉婷的书籍在收拾,这些书曾经都是他书房的宝贝。
蝉鸣又起,盛夏依旧炽热。博子卿的焦灼并未消散,却多了一份隐秘的期待:若那丫头真能在乱世中闯出一片天地,倒也不负他侯府的血性。
他下令加强府中守卫,又密派心腹潜入燕昭之地,暗中护她安危并给予一定的帮助。
与此同时,京城中流言渐起,廷议之上,弹劾景州侯博子卿的奏章如雪片纷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