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季初衷和林雪的孩子?是江教授直至临终仍放心不下的牵挂?
这些理由足够充分,足以构成“照顾”的逻辑基础。但似乎…又不仅仅是如此。
他的记忆精准地调取出一封信——两年前,贫民区肮脏的巷道里,那个浑身是伤、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十二岁少年,将一封小心翼翼递给他。那不是求救,更像是一种…托付。
纸张的触感,墨迹的晕染程度,以及最后那一行字,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数据流里。
「…我仍希望,人类能看到黎明前最后的曙光。」
当时他无法理解。
曙光是一种自然现象,其出现条件与大气密度、日照角度等变量相关,与“希望”这种人类情感并无直接逻辑联系。
他认为这只是又一句人类惯常使用的、无实际意义的修辞性哑谜,就像宿凛那毫无逻辑的修饰词。
可是后来呢?
他看着那个孩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看着他在自己刀下,一次次被击倒又咬着牙爬起来;
看着他在废墟中为了救同伴,以并不强壮的身躯抗“异变者”的利爪;
看着他在深夜,对着父母模糊的照片一遍遍排查可能有情报的据点;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时而乖巧,时而狡黠,时而倔强,鲜活地、努力地活着。
他看到了季寻墨为同伴豁出性命,为家人追寻真相,为他自身——“生命”这一存在本身——所迸发出的全部力量。
那一刻,那句关于“曙光”的哑谜,突然在他有固定的核心中,有了全新的、震颤般的释义。
那不是无病呻吟的修辞。那是一个孩子在最深的黑暗里,用尽力气护住的、最微小也最庞大的信念。
是废墟之上,人性所能开出的最坚韧的花。
也是人类情感深处,最深沉的浪漫。
季寻墨本身,就是那道刺破永夜、挣扎着要亮起来的曙光。
江墨白缓缓转过头,目光第一次完全聚焦在李安脸上。那双深灰色的眼眸,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翻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那里面有初次的顿悟,有决绝的守护,还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期盼。
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剥离了所有伪装后的、赤裸的坚定。
“他的未来不该断在这里。只要我在,他的路就必须继续。”
李安怔住了。
江墨白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墙壁,落在了那个正在病房里为一把刀嗷嗷叫、却又会在下一秒为同伴挡下危险的少年身上。
“我一定要看到他长大的模样。”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誓言一样,一字一句,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看到他…成为最后的曙光。
话音落下,短暂的沉默后,江墨白再次开口,语气已然不同,带着一种清晰的决断,驱散了之前的迷茫与冷硬。
“由我来。”
李安猛地抬眼。
“我的能量,可以引导他。”江墨白平静地陈述一个早已存在的事实,只是刚刚才被正式认定为最优解。
“我的存在本身,对他就是最天然的稳定器。近距离的引导,比任何外物都更直接、更安全。”
这是唯一一条不同的路。不依靠外物,不借助药剂,而是建立一种联系。
这要求江墨白将自己变成季寻墨的活体盾牌和导航仪。这需要极致的耐心与控制力,但也是唯一能真正“守护”而非“压制”他的方法。
它承认那力量的存在,并试图与之共存,而非抹杀。
李安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位冰冷的执判官内核里律动着什么。那不是什么责任或愧疚,而是一种…更沉重、更滚烫的东西。
她最终缓缓点头,所有的争议和方案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