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繁星初现,桃源村村委会门前的空地上,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几盏临时拉起的白炽灯将场地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一张张或期待、或疑虑、或焦躁的面孔。
男女老少,几乎全村能出动的人都来了,板凳、马扎、甚至砖头上都坐满了人,晚到的人只好站着,伸长脖子望向前面。
空气中弥漫着夏夜特有的草木气息,以及一种更为浓稠的——紧张与不安。
陈飞站在临时搬来的旧课桌后面,桌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小型投影仪,幕布挂在村委会斑驳的外墙上。
他刚刚结束了对“青山坳”和“云顶山”考察经历的分享。
屏幕上最后定格在一张照片上:那是“青山坳”果园里,松软如海绵的土壤特写,黝黑肥沃,与桃源村当下板结灰黄的土地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乡亲们,‘青山坳’和‘云顶山’的成功,不是凭空来的,是他们敢闯敢试,耐得住寂寞,用科学的方法,一点点改造土地,选育良种换来的!”
陈飞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连日奔波带着一丝沙哑,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热忱,“王教授的诊断没错,我们土地的病,必须下猛药,必须从根本上调养!减化肥、种绿肥、部分休耕,是阵痛,但更是唯一的出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努力捕捉着每一道视线,“而且,我们有机会!‘品味生活’那样的高端平台,看中了我们的潜力和‘桃源记’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只要我们能把品质搞上去,建立起标准,我们的果子,就能卖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价钱!到时候,现在所有的投入和暂时的困难,都会加倍补偿回来!”
话音落下,场间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寂静,只能听到蚊虫扑向灯罩的细微噼啪声,以及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
这寂静很快被打破。
“陈飞娃子,”说话的是村里一位颇有威望的老果农,福根伯,他吧嗒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你说的这些,听着是挺好。那青山坳的土,看着也真是馋人。可咱们这地,祖祖辈辈就这么种下来的,一下子要动这么大的手术……这减产了咋办?休耕那季,我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他的话,说出了大多数保守村民的心声,台下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
“就是啊,说的轻巧,那种紫云英,能当饭吃吗?”
“有机肥?那得多少钱一吨?比化肥贵多了!”
“电商?网上卖东西?靠谱吗?别到时候果子烂在家里!”
质疑声如同潮水般涌来,陈飞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拿出更详细的数据和规划来回应,一个略显阴郁的声音响起了,不过,却让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小了下去。
“陈飞有文化,见过世面,想法是好的。”水生叔慢慢从人群里站起来,他没有看陈飞,而是面向周围的乡亲,“可是,这地里的营生,不是纸上谈兵。咱们村,多少年都是靠这季果子过日子。一下子要断掉大半收入,种些不能马上换钱的花花草草,还要休耕……这风险,谁来担?万一搞砸了,可不是他陈飞一个人损失点钱的事,是咱们全村老小接下来一年甚至更久的生计!”
水生叔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村民们最敏感的神经——对未知的恐惧和对现实生存的担忧。
他虽然没有明着反对,但字里行间都在暗示陈飞的方案不切实际,风险巨大。场内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苏小倩坐在前排,手心捏了一把汗。
她看着陈飞在台上略显孤独的身影,又看看台下群情浮动,忍不住站了起来:“乡亲们,水生叔的担心有道理,我们都理解。但是,大家想想,我们按照老办法种,今年的果子卖不上价,明年呢?后年呢?土地越来越差,果子越来越小越酸,到时候怎么办?王教授说了,咱们的土地已经是在‘透支’了!不改,就是坐吃山空,等着土地彻底废掉啊!”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女性特有的柔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