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走出那家名为“清音阁”的茶舍,午后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洒在县城略显陈旧的街道上。
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仿佛刚从幽暗的深海浮出水面。
魏东明最后那句平静无波的“很遗憾”,像一枚冰冷的针,刺入他的神经末梢,留下一种绵长而尖锐的预警。
这不是结束,甚至连序幕都算不上,这仅仅是暴风雨前,那片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死寂的铅云。
他没有立刻联系苏小倩,也没有急着返回桃源村,只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街边小贩的吆喝声、车辆的鸣笛声、行人嘈杂的谈话声……这些日常的喧嚣,此刻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无法真正传入他耳中。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包厢里的每一帧画面——魏东明儒雅的笑容、行云流水的泡茶动作、深邃如寒潭的眼神,以及那番极具蛊惑力、逻辑严密的“农业未来图景”。
那是一个用资本和效率构筑的、光鲜亮丽却又冰冷无比的世界。
在那里,桃源村会变成一个精心设计的“农业综合体”背景板,“桃源记”会成为橱窗里被标价的“明珠”,而村民们,或许会变成穿着统一服装、向游客表演“田园生活”的演员。
根?魂?在那样的蓝图里,这些词汇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合时宜。
手机在口袋里持续震动,是苏小倩发来的消息,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谈得怎么样?你没事吧?”
陈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沉重,回复道:“已谈完,一切平安,详情回村细说。”
他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来消化这场交锋,并思考如何将这个消息,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压力,传递给村里那些信任他、将希望寄托于“桃源记”的乡亲们。
回到桃源村村委会时,已是傍晚。夕阳给村庄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一派安宁景象。
但会议室里,气氛却有些凝滞。苏小倩、永昌爷、水生叔,以及几位合作社的核心成员都在,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推门而入的陈飞身上。
陈飞没有迂回,直接将与魏东明会面的全过程,包括对方优厚得令人咋舌的条件,以及自己最终斩钉截铁的拒绝,原原本本地和盘托出。
他没有掩饰魏东明话语中的说服力,也没有弱化拒绝后可能面临的后果。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水生叔闷头抽着那杆老烟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显得格外晦暗。
永昌爷则是一只手缓缓摩挲着下巴,眼神锐利如鹰,盯着桌面某处虚无的点,仿佛要将其看穿。
苏小倩双手紧握着茶杯,指节有些发白,她看向陈飞的目光里,有关切,有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无需言说的支持。
最终,是永昌爷那洪亮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小飞,你做得对!”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哐当作响,“那个姓魏的,话说得再漂亮,骨子里还是想把咱们桃源村连皮带骨地吞下去,变成他那个什么大综合体里的一块招牌!地没了自个儿的脾气,人没了自个儿的念想,就算堆起金山银山,那也是无根的浮萍,经不起风浪!”
水生叔吐出一口浓烟,哑着嗓子,声音里带着沉重的现实感:“永昌哥,话是这么说……可魏东明那样的人物,咱们这么干脆地驳了他的面子,等于是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他那资本的大船,都不用刻意撞过来,随便翻起个浪头,就能把咱们这小舢板给拍碎了!往后这路,怕是难走了……”
陈飞点了点头,水生叔的担忧,正是悬在每个人心头的那把剑。
“水生叔的顾虑,就是我们现在必须面对的现实。魏东明不会再用赵志强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他有更多、更‘合法’、更精准的方式来给我们制造麻烦。供应链、销售渠道、品牌声誉、政策层面……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就像应对洪水一样,加固我们每一处堤坝。”
他转向苏小倩:“小倩,我们立刻梳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