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大殿,如今空旷而冷清。家主魏无涯独自坐在那象征权力、如今却冰冷刺骨的主位上。
他依旧是那天仙巅峰的修为,但往日枭雄的锐气与阴鸷早已被消磨殆尽。
鬓角不知何时已染上繁霜,如同冬日南赡部洲荒原上的第一场雪。
深邃的眼眸中,再无算计与威严,只剩下深沉的、化不开的疲惫,以及一层挥之不去的、绝望的阴霾。
他常常一坐就是数个时辰,望着殿外萧瑟的庭院,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那声音空洞而寂寥,仿佛在为魏家的衰亡敲响丧钟。
与南城魏家的死气沉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西云缈灵山蒸蒸日上、生机盎然的景象。
灵山之上,云雾愈发灵动,缭绕峰峦之间,似有仙鹤隐现,清鸣悠扬。
山间灵气充沛,几乎凝成实质,滋养着满山遍野的奇花异草。
新开辟的梯田药圃层层叠叠,依着山势蜿蜒,其中灵药长势喜人,吞吐霞光,尤其是核心区域那一片被混沌气息笼罩的“乙木混沌区”,更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生机。
借着吴国华在城主府站稳脚跟,身兼仙植园执事与客卿长老双职的东风,家主吴九隆并未得意忘形,反而更加沉稳持重。
他行事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逐步拓展着家族的产业。
不再局限于低阶灵植的售卖,开始涉足利润更丰厚的丹药初加工、特定属性灵种培育,甚至与城主府下属的工坊建立了稳定的原材料供应关系。
吴九隆更是频频出席各种仙城内的交流法会、品丹大会,态度谦和,言语得体,结交各方善缘。
他不显山不露水,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展现吴家的价值与潜力,赢得了不少中立势力的好感。
吴家子弟行走在外,腰间那枚象征着云缈灵山身份的玉牌,此刻仿佛多了几分无形的重量。
无论是前往坊市交易,还是进入某些秘境历练,只要表明身份,往往能受到额外的礼遇与便利,甚至在一些争夺资源的冲突中,对方也会因忌惮其背后的城主府关系而选择退让三分。
然而,吴家上下,从家主吴九隆到最普通的族人,对外表现得异常低调克制。
他们从不主动提及魏家,仿佛魏家的迅速衰败与他们毫无干系。甚至在一些无法避免的公开场合,当有人议论起魏家的“不幸”时,吴家子弟还会流露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惋惜的感叹:
“唉,魏家也是传承多年的家族,落得如此境地,着实令人唏嘘。”
“修仙之路,艰险莫测,一步踏错,满盘皆输,我等当引以为戒啊。”
这种置身事外、甚至略带“同情”的姿态,非但没有让人觉得虚伪,反而更让外界觉得吴家底蕴深厚,心思深沉,不愿轻易招惹。
毕竟,一个在仇家覆灭时还能保持如此冷静与“风度”的家族,其心性何其可怕?
然而,太阿仙城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一场更为精准、更为冷酷、目标直指魏家最后根基的打击,正在太阿仙宗内部悄然展开。
这场打击,并非来自城主府的官方力量,也非其他落井下石的家族,而是源于一股魏家从未真正重视过的、潜藏在仙宗内部的暗流——吴家在太阿仙宗内修行的弟子们。
太阿仙宗,作为统治太阿仙城的庞然大物,其内部派系林立,竞争之激烈,犹如四大部洲势力交织的缩影。
东胜神洲仙道门派的飘逸灵动,南赡部洲人族王朝的权谋算计,西牛贺洲佛国诸宗的理念之争,北俱芦洲魔修妖族的弱肉强食,都能在仙宗内找到相应的影子。
魏家虽已衰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家族中仍有十余名子弟,凭借过往的底蕴或自身天赋,在仙宗内修行,从外门到内门,甚至还有一两位堪称中流砥柱的精英弟子和一位核心弟子。
这些弟子,是魏家未来能否东山再起的最后火种,是家族即便节衣缩食、耗尽残余资源也要尽力培养的希望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