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睿自请禁足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颗石子,在深宫之中漾开层层涟漪。
理由冠冕堂皇——“苦思国事,偶感风寒,需静心调养,闭门读书”
。
然而,结合前日兰林殿悄然请了太医,以及某些关于“蜜饯不洁”
的模糊流言,这看似寻常的举动,在有心人眼中便充满了耐人寻味的意味。
皇帝刘玄在听到王瑾“无意间”
查获,又“斟酌再三”
后呈上的关于李宦官、平安扣、茶肆乃至东宫马车辙印的密报时,正批阅着户部转呈上来的、关于改良粮草转运新法的条陈。
他执朱笔的手停顿了许久,殿内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他没有震怒,没有追问,甚至没有就密报内容多说一个字。
只是淡淡地对王瑾吩咐了一句:“朕知道了。
兰林殿那边,用度份例,挑好的送。
太医……让太医院正亲自去请个平安脉。”
平静的语气下,是深不见底的帝王心术。
他不点破,不追究,却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对太子的行为已然知晓且不悦,对受了“委屈”
的刘睿则给予了安抚和额外的关注。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平衡。
与此同时,那份由沈万三幕后策划、通过户部员外郎递上的“分段接力、仓储中转”
粮草转运法,因其思路新颖、细节完善、直指当前转运弊端的核心,很快便在户部和枢密院引起了热议。
经过几位务实派官员的论证,认为此法虽需前期投入建立中转货栈,但长远看能大幅减少损耗,提升效率,极具试行价值。
皇帝对此法也颇为赞许,虽未立刻大规模推行,却已下旨令北境沿线几个重要军镇先行试点,并对献上此法的员外郎给予了嘉奖。
这份功劳,无形中也被记在了“举荐”
此人的刘睿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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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之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太子刘瑾在得知王瑾调查李宦官,以及皇帝对兰林殿的格外关照后,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挥手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那名心腹谋士。
“废物!
都是废物!”
太子低吼着,再无平日温文尔雅的风度,“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干净!
那老狗(指王瑾)怎么会查到李宦官头上?还有那辆马车!
不是让你们处理干净吗?!”
谋士冷汗涔涔,躬身道:“殿下息怒!
是臣等疏忽。
那王瑾掌管司礼监,眼线遍布宫内,怕是早就留意到李宦官举止异常,顺藤摸瓜……至于马车,臣确实已让人仔细清理过车辙,许是……许是对方手下确有能人,观察入微……”
“能人?”
太子眼神一厉,烦躁地打断,“又是那些藏在暗处的人!
那老太监福安,一个军中退下来的老卒,能有这般本事?还有那粮草转运法,思路刁钻,绝非寻常官吏能想出!
你说,老三身边,到底还藏着些什么人?他一个九岁稚子,哪来这般心机和手段,能网罗这些人为他所用?!”
谋士沉吟道:“殿下,三殿下身边聚集了一些能人异士,已是不争事实。
那福安经验老道,或许旧部中有擅长追踪之人。
至于献策之人,或许是某些不得志的寒门士子或落魄商人,被三殿下以财帛或承诺笼络。
三殿下虽年幼,却能驾驭这些人才,其本身……便不容小觑。
他此番自请禁足,看似退让,实则以退为进,既避开了殿下可能的后续手段,又博取了陛下怜惜,更献上功劳彰显价值……此子,心机深沉啊!”
太子烦躁地踱步:“本宫岂能不知!
原以为是个可随手捏死的蝼蚁,没想到身边竟聚集了些蛇鼠,成了心腹之患!
如今他躲在兰林殿,又有父皇看着,反倒不好下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