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编的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野马谷激荡起层层涟漪,而后渐渐沉淀,催生出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粗糙而坚韧的秩序雏形。
喧嚣并未完全平息,却从漫无目的的混乱,转向了有明确指向的忙碌。
十个营的区域被粗略地划分出来,新任的营正、队率们扯着嗓子,努力辨识着自己麾下那些尚且陌生的面孔,将他们驱赶到指定的区域扎营。
砍伐树木搭建窝棚的号子声,挖掘灶坑的铲土声,以及军官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原始而充满生命力的营地交响。
刘睿并未置身事外。
他带着霍去病和韩猛,亲自巡视着每一个初建的营区。
他会在某个营正面前驻足,询问整编的困难;会在看到士卒们费力地搬运石块加固营垒时,上前搭一把手;也会在现某个队率分配食物不公时,当场沉下脸来纠正。
他没有穿着耀眼的盔甲,只是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但所到之处,所有士卒,无论新晋军官还是普通兵士,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敬畏与信服的目光。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只存在于宣誓仪式中的睿王殿下,而是真切地行走在他们中间,关心着他们冷暖饥饱的领。
这种身体力行的姿态,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都更具力量。
一种无形的向心力,正在这粗糙的营地中悄然凝聚。
夕阳再次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也给寒冷的谷地带来最后一丝虚假的暖意。
营地的喧嚣渐渐平息,炊烟袅袅升起,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汗味、皮革味和淡淡的草药味,在空气中弥漫。
刘睿终于得以暂时从繁杂的军务中抽身,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
不仅仅是身体的劳累,更是精神长时间高度紧绷后的空虚感。
他信步走向营地边缘,那里靠近那条半冻的小溪,远离了核心区域的嘈杂。
苏檀儿选择搭建临时医护点的地方,就在溪流上游一处背风的巨大岩壁之下。
这里相对安静,也便于取水。
几个简陋的、用树枝和破旧帐篷布搭成的棚子已经立起,里面传来伤病员压抑的呻吟和痛苦的咳嗽声。
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重的草药味。
她正蹲在溪边,就着冰凉的溪水,仔细清洗着一块沾满脓血的麻布。
寒冷的溪水将她纤细的手指冻得通红,但她动作依旧稳定而专注,侧脸在夕阳余晖中勾勒出柔和的线条,长长的睫毛上仿佛凝结了一层细密的霜花。
刘睿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不远处。
苏檀儿似乎有所察觉,动作微微一顿,但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将手中洗净的麻布拧干,搭在旁边一根干净的树枝上,这才缓缓站起身,转向刘睿,微微屈膝:“殿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唯有那双眸子,依旧清澈沉静,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
“辛苦了。”
刘睿看着她冻得通红、甚至有些肿胀的手指,心中莫名地一揪,“伤病员情况如何?”
“回殿下,情况不容乐观。”
苏檀儿轻轻搓了搓冰冷的手指,语气平稳地汇报,“重伤者十七人,多是陈年旧伤并或严重冻伤,需持续用药精心调理,能否挺过这个冬天,要看他们的造化。
轻伤及患病者约三百余人,奴婢已尽力处理,但药材短缺,尤其是治疗冻疮和风寒的草药,消耗极快。
若不能及时补充,恐生变数。”
刘睿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现实的残酷,理想与信念需要坚实的物质基础来支撑。
他看了一眼那几个透出微弱火光和痛苦声响的医疗棚,问道:“你……还撑得住吗?”
苏檀儿抬起眼帘,看了刘睿一眼,那目光中有片刻的恍惚,随即又迅垂下,低声道:“奴婢无妨。
只是……看着他们受苦,有时会觉得无力。”
这是她第一次,在刘睿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