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仪式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那根象征着希望与变革的桩基依然挺立在学宫工地上,另一道更为汹涌的波澜,已随着快马和信使,以睿城为中心,向着北疆全境,乃至更遥远的中原大地,迅猛扩散开去。
北疆王刘睿,颁布《求贤令》。
这道命令并非张贴于寻常的城门告示,而是由都护府文书房精心誊抄了数百份,加盖北疆王玺印,通过官方驿道、商队、乃至黑冰台与江湖百晓生那无孔不入的网络,被送往北疆各郡县、关隘、市镇,甚至冒险传入仍处于朝廷和诸皇子控制下的中原州郡。
其文辞并非华丽骈俪,而是质朴铿锵,带着一种劈开混沌的锐气:
“盖闻治国之道,在得人才。
然九州板荡,贤能湮没者众,非才之不济,乃门第之见深,擢拔之路绝也!”
开篇第一句,便如一把锋利的匕,直指千年积弊的核心,让无数读到之人心神剧震!
“孤,北疆刘睿,今开‘百家学宫’于睿城之南。
特颁此令,昭告天下:
凡精通文武韬略,明晓律法刑名,深谙农桑水利,擅工巧营造,通岐黄医药,晓天文数算,乃至有一技之长,能裨益军国民生者——
毋论出身贵贱,毋论学派源流,毋论过往经历!
但怀瑾握瑜,有志于匡时济世者,皆可持此令,赴北疆睿城。
经学宫考核,量才录用。
才高者,可入殿献策,授以官爵;术专者,可入院授徒,享以厚禄。
但有真才实学,孤必虚位以待,绝不辜负!”
“有教无类,唯才是举!”
最后八个字,如同惊雷,在无数被门阀世族压抑了太久的心灵中炸响。
……
北疆,某处边城。
一个衣衫洗得白、面容清癯的年轻书生,紧紧攥着从友人处辗转得来的《求贤令》抄本,手指因用力而关节白。
他出身寒微,空有满腹经纶,却因无钱行卷、无人举荐,屡试不第,只能在这边城以替人写信抄书为生。
“毋论出身贵贱……唯才是举……”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渐渐燃起了几乎要将他灼烧的光芒,猛地将手中抄书的活计一推:“我要去睿城!”
中原,某座繁华州郡。
一个满脸煤灰、双手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的老铁匠,被识字的小学徒拉着,听其结结巴巴地念完了贴在城墙角落的《求贤令》。
“擅工巧营造……享以厚禄……”
老铁匠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打造的铁器比官坊的更加坚韧锋利,却因“匠籍”
身份,世代被束缚在这方寸之地,所得微薄。
他看了看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又摸了摸怀里自己偷偷改进的鼓风炉草图,心中一个大胆的念头疯狂滋长。
江南,水乡。
一位因坚持“离经叛道”
的医学理论而被家族排挤、只能隐居乡野的郎中,收到了弟子冒险送来的消息。
“通岐黄医药……可入院授徒……”
他望着窗外潺潺流水,想起自己那些因得不到正确治疗而痛苦死去的病人,想起自己那些被斥为“异端”
的手稿,沉寂多年的心,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更多的,是那些散落民间,身怀绝技却报效无门的方士、善于水利却被埋没的河工、精通数算却只能记账的账房、甚至是因为各种原因隐匿身份的刑徒、游侠……
《求贤令》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它精准地撬动了这个时代最坚固的壁垒之一——出身论。
一股股潜藏的暗流,开始从四面八方向着北疆,向着睿城,悄然汇聚。
……
然而,震动并非只有积极的一面。
在中原,那些高门望族的深宅大院中,这份《求贤令》则被视作了洪水猛兽。
“荒唐!
无耻!
刘睿小儿,安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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