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妙云眼泪更止不住,紧搂着他迭声道:
“我的儿,苦了你了,苦了你了……是四婶不好,你四叔他不是人……他一根筋……是头犟牛,是头倔驴,你别同他一般见识……”
朱允熥止住呜咽,道:“四婶,您别说了,是侄儿不好,是侄儿太倔、太犟、太任性。我不该惹爷爷生气,不该惹爹生气,不该惹四叔生气。
爹说得对,四叔念旧,我不该蛮不讲理非要留下道衍和尚。我知错了,就让道衍跟着四叔回去吧。”
一直如石雕般坐于阶上的朱棣,猛地起身,几步走到徐妙云面前,大手一伸,直接将朱允熥从她怀里提溜出来。
随即攥住他的小手,不由分说往自己脸上重重一掴,“啪”的一声,众人全愣住了。
“你四婶说得对!四叔不是人,四叔小气了!”
朱棣声若洪钟,目光灼灼地看着朱允熥。
“好孩子,是四叔不对!道衍和尚,四叔给你留下了!你是好孩子,这片孝心,比高炽、高煦那两个混账强百倍!强千倍!强万倍!”
朱标眉头紧锁:“老四,你这又是何必……允熥小孩心性,想一出是一出,道衍你还是带走……”
朱棣满脸无奈委屈:“大哥,你这可小看我了!在你眼里,四弟竟是那种与亲侄子较劲的人?”
他瞟一眼御座上的朱元璋,提高声量:
“我那是跟咱爹较劲呢!大哥你又不是不知,老爷子……这脾气,实在让人受不了!我几千里地巴巴赶来,从头到尾没给过几个好脸。
明日便要回北平,满腹心酸来辞行,不过抱怨一句‘爹疼孙子胜过疼儿子’,本是一笑便可过去的事。你猜怎么着?他、他、他脱了鞋就往我脸上砸!
你说,有他这么当爹的吗?我三十几岁的人,手下领着几万兵。他这般作践我,我心里能没火?允熥是没娘的孩子,我就有娘吗?自娘走了,爹的脾气比雷公还暴!我就不该回来,我我我就是犯贱!犯贱!“
朱元璋猛一拍御案,声响震得殿内众人心头一跳。
“反了!反了天了!你这逆子!敢这般编排你老子!”
又转向朱标:“还有你!老大!我总算看明白了,你们今日就是串通好了,存心想合起伙来气死咱!好!好得很!允熥,咱们爷孙收拾行李回凤阳种地去,省得在这惹人嫌!”
“父皇息怒。”徐妙云又是一番温言劝慰。
朱元璋怒火渐熄,叹道:“还是妙云明事理,比你们这几个都强。老大老四,都回去吧。让咱歇歇。”
朱棣灰头土脸地出了乾清门。上了马车,徐妙云忍不住埋怨:“殿下,你看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倒将父皇气成这样。父皇年事已高,你还能见几面?”
朱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耐挥手:“行行行,别唠叨了,烦死了。今日这脸可丢大了!”
回到诸王馆,他难为情地对道衍说:“老爷子发话了,让你留在南京主持大慈恩寺。父命难违,我实在扛不住。”
道衍神色并无太多诧异,平静回道:“殿下,我昨日便有预感。让我留下便留下吧,正好也想多探探这位三殿下的深浅。”
朱棣眉头深锁:“你先在此待个半年八月,待那小兔崽子新鲜劲过去,我再让你回来。”
道衍朗声笑道:“殿下不必着急,在哪里不是为殿下效力?”
夜色中,朱允熥回到自己宫中,脸上早无泪痕。
他面无表情,望向北方。
‘我的好四叔,这份临别大礼,您老人家可还满意否?’
‘等侄儿断了您的爪牙,看您这头北地猛虎,还能啸聚到几时?’
‘嘿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