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二人击掌一笑。
出发的时候终于到了。朱高炽和朱高煦一左一右,小心地搀扶着母亲徐妙云登上了马车。
朱允熥将头伸进车帘里,眼巴巴望着徐妙云:"四婶,路上保重!照顾好四叔!等到了秋天,我去看您!"
徐妙云揉揉他脑袋,"好孩子,去吧,四婶在北平等着你!"
朱棣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南京方向,随即利落地翻身上马,大声命令:“开拔!"
车马行进,沿着官道向北蜿蜒而去,渐渐融入远方天地相接的苍茫之中。
朱允熥默默注视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忽然转身,快步登上驿亭旁的一处高坡,望着北去的烟尘,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不得不承认,四叔燕王朱棣的确是个人才。
五征漠北;设立了奴儿干都司,把库页岛纳入了大明版图;在缅甸设立三个大宣慰司;派郑和七次下西洋; 编修《永乐大典》;迁都北京……
这一长串文治武功,能做到的人的确寥寥无几。
’北驱胡虏,南抚诸夷,文修巨典,武拓海疆。四叔啊四叔,你还真是一代雄主。’
’你若只做个安分守己的塞王,或是我手下征战四方的利剑,那该有多好。‘
’既然你是一把注定要饮血的利剑,那我便做那个唯一的执剑人——你的锋芒、你的力量,都将为我所用,为这个崭新的大明所用。’
刻骨的仇恨被深埋,化为更为隐秘而长远的规划。
他要驾驭这条巨龙,而非被其反噬。
这条通往权力巅峰的路上,他需要朱棣这块最坚硬的踏脚石。
朱允熥正盘算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朱高煦却贼兮兮地凑了过来,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笑眯眯说道:
“允熥,你和徐家大表姐成亲,咱们就是亲上加亲了。我娘跟我说,要我跟我哥多帮衬着你!”
朱允熥会心一笑:“我就知道四婶最疼我。”
朱高煦又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猜怎么着,昨天我尿急,躲到大本堂后院老槐树后面方便,刚掏出家伙……"
朱允熥坏笑,"高煦,你刚才说掏出啥?我没听见。“
朱高煦狠狠白了他一眼,“你聋啊?还是傻呀?我跟你说,我刚刚掏出家伙,正要尿尿,忽听见齐泰、黄子澄,还有方孝孺、刘三吾几个人,在窗户底下嘀嘀咕咕!”
朱允熥忙问:“哦?你听见什么了?”
朱高煦努力模仿着那些文臣忧心忡忡的语气:
“黄子澄说,‘三殿下已经有常家、蓝家两家的背景,现在又和徐家联姻,三家勋贵都归到他手下了。武夫勋贵当道的日子,还有个头吗?我们这些读书人,什么时候才能执掌大权?’”
朱高煦学完,啐了一口:“呸!三哥,这帮老酸丁,怕是憋着一肚子坏水要跟你过不去呢!想怎么治他们,你言语一事。”
朱允熥心中冷笑:‘老子正愁没有立威的对象。这群自己撞上刀口的迂腐书生,正好拿来开刀。’
他拍了拍高煦肩膀,说道:"我早看黄子澄不顺眼,可他是讲官啊,咱们能拿他怎么样?总不能把他扔茅坑里吧?要是让我爹知道了,非把咱们皮剥了……"
朱高煦咬住他耳朵嘀咕了半天,朱允熥听罢大笑道:
"哎哟,高煦,你小子怎么这么坏呀?这帮读圣贤书的君子,最讲究体面,你这,你这可是帮他们,在皇祖父和满朝文武面前,好好体面了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