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正的过来。记住,要快,别误了孤的事!”
见朱允熥语气急切,夏福贵连忙躬身:“是是是,老奴这就去办,定给殿下寻来妥当的人。”
夏福贵办事果然利索,第二天下午,便真领了两位县令悄无声息地进了东宫。
这两位县令,一个姓王,一个姓李,都是京畿附近小县的父母官。
骤然被准皇太孙召见,两人皆是诚惶诚恐,进了殿便大礼参拜,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
“不必多礼了,”朱允熥虚扶一下,让人看座,
“今日请二位来,是想请教些实务。孤想知道,治理一方小县,究竟有何窍门?
里里外外,有哪些弯弯绕绕是外人不知道的?你们但说无妨,孤只想听真话、实话。”
王、李二位县令对视一眼,心里更紧张了,额头上的汗水刷刷往下流。
朱允熥看在眼里,很温和地说道:
"你们不用怕,孤召你们来,就是诚心请教,你们照实讲,讲的对讲的不对,都无妨。"
两个县令见皇孙态度如此诚恳,渐渐放下心来。
朱允熥再三命他们坐,他们都不敢坐,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说开了。
从如何应对州府衙门的摊派,到如何安抚辖内的乡绅大族;
从清查田亩户籍的土办法,到审理民间纠纷时的话术技巧;
乃至钱谷刑名文书该怎么处理,如何驾驭那些盘根错节、心思各异的胥吏……
他们说的不是什么圣贤大道理,全是琐碎甚至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实际经验,却恰恰是朱允熥此刻最需要了解的实情。
他凝神静听,不时追问几句,心中那个模糊的“县令”形象,终于渐渐清晰、丰满了起来。
两位县令见皇孙殿下听得认真,问得仔细,开始掏心窝子地讲起实实在在的“真经”。
王县令压低了点声音道:
“殿下,就说这征收钱粮,账册上的数目是一回事,地里的收成是另一回事。
若不懂‘踢斗’、‘淋尖’这些门道,不懂如何应对大户的‘诡寄’、‘飞洒’,任凭您喊破嗓子,这税粮也收不齐,收上来了数目也对不上。”
李县令接着补充:
“还有那些衙门的胥吏,个个都是地头蛇,盘根错节。他们熟悉律例条文,更懂得如何钻空子。
若不能恩威并施,既用其能,又防其奸,轻则被他们蒙蔽,重则被他们架空了还不自知。
审案子也不能光看状纸,得多方查证,有时乡老、里正的一句话,比苦主和被告吵上半日还有用。”
他们又讲了如何平衡县内几个大族的关系,如何在春耕秋收时督促生产,如何应对上级突如其来的摊派,甚至如何从百姓的衣着、面色、市集的物价等细微处判断当年的光景……
这些话语,没有半句引经据典,却句句透着烟火气,带着泥土味,将一县之治的千头万绪、错综复杂,血淋淋地摊开在朱允熥面前。
朱允熥听得眼神越来越亮,先前盘踞在心头的迷雾被这些实实在在的经验一点点驱散。
他恍然大悟,治理一方,需要的不是高悬空中的道德文章,而是这种扎根于泥土的、近乎笨拙的务实智慧。
“原来如此……欲知山中事,须问打柴人。”朱允熥长舒一口气,由衷地感慨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孤今日才知,你们这百里侯,当得实在是不容易。”
他心情大好,对侍立一旁的夏福贵示意:“取二十两银子来,王县令、李县令今日辛苦了,一人十两,算孤一点心意,回去给家中孩儿添些笔墨。”
两位县令没想到还有赏赐,而且是皇孙殿下亲口肯定他们的“不容易”,顿时受宠若惊,千恩万谢地接过银子,躬着身子,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