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允炆被一只老鼠吓得失声尖叫的同时,溧水县衙二堂的蜡烛烧得正亮。
柴文正瘫倒在地,此时此刻,他所有的侥幸心理都已彻底消失。
他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位身形瘦弱眼神凛洌,化名"朱通“的少年,极有可能是圣眷正浓的三皇孙——朱——允——熥!
这个发现让他寒毛倒竖。这绝非毫无根据的疑神疑鬼。
右侍郎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可在这位朱公子面前根本不够看。
这位朱公子大剌剌坐在主位上,右侍郎大人则从头到尾垂手立在一边。
这,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此时此刻,再作任何抵抗都是陡劳的,只会让自己死得更惨!
想到这里,柴文正颤抖着声音说道:“公子明鉴,溧水县的账册,三成是真的,七成是假的!”
朱允熥微闭双眼,从牙缝挤出一个字:“讲。"
柴文应了声是,首先交代了钱粮上的问题:“钱粮这一块,最大的漏洞在‘淋尖踢斛’和‘火耗’上。"
"收粮时,按惯例要在量器上堆个尖,再由衙役一脚踢实,溢出来的部分,名义上是弥补运输和储存中被老鼠、麻雀吃掉的损耗,还有银子重新熔铸时的损失。”
朱允熥依旧闭目养神,始终一言不发。
柴文正的声音带着悔意,也不知道是后悔犯下了贪赃枉法的罪行,还是后悔交代了罪行。
“但实际上,我们故意夸大了损耗的比例。
按规定每石多收一升半,我们实际却收三升。
多出来的一升半,下官拿三成,户房和粮房各拿两成,剩下的三成分给经手的衙役和书办……
年复一年,积少成多啊,公子!”
朱允熥平静地听着,这些手段和他之前了解的大同小异,但亲耳听到具体细节,感受更加真切。
他睁了睁眼,旋即闭上,“继续说。”
“是,是……”柴文正擦了擦汗,“还有田亩赋税的问题,‘诡寄’、‘飞洒’这些手段很普遍。下官不是不知道,而是……而是无力阻止,甚至……甚至……”
“甚至你也从中拿钱了?”朱允熥替他说了出来。
柴文正用力磕头:
“公子明察!县里的赵员外、钱乡绅这几家大户,把自家的田产假报在穷亲戚甚至已经过世的人名下,或者把该交的税摊到邻近小户的田里,以此来逃税。
他们每年……都会送‘辛苦钱’,求下官在登记田册和收税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多少?”朱允熥问得直接。
“赵员外家,大约隐瞒了三百亩地,每年送五十两银子;
钱乡绅家,隐瞒了二百五十亩,送四十两;还有孙家、李家……”
柴文正一五一十地交代,显然对这些数字记得很清楚。
接着,他又说到刑名诉讼上的问题:
“刑房那边也不干净。
只要涉及大户和平民百姓的纠纷,甚至人命官司,只要钱给到位,黑的说成白的也不难。
前年有一起争水打死人的案子,本来是周家子弟失手打死了佃户,周家送来三百两银子,刑房的张司吏就篡改了证人的口供,硬说是互相斗殴失手。
结果周家子弟只判了流放,还没走出应天,人就‘病故’了……那三百两,张司吏分给下官一百两……”
说到这里,柴文正已是泪流满面,不知是害怕还是愧疚。
然后是徭役方面的问题:
“朝廷派下来的劳役,本该按田亩和人丁公平分摊。
但胥吏们常常收受贿赂,把富户的劳役转嫁给穷人,或者故意夸大工程的难度,多报民夫的人数,从中贪污。
去年修河堤,实际只征了八百民夫,账上却记了一千二百人,多出来的四百人的口粮和工钱……都被我们瓜分了……”
柴文正越说越快,仿佛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