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朱元璋与朱标轻装简从,悄然离京。
朱元璋扮作行商,朱标充作子侄。
此行只带了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三名护卫,以及东宫伴读鲁海与大本堂讲官黄子澄。
一行人分乘两辆马车,蒋瓛等人步行随护,朝着溧水县方向驶去。
正值七八月间,车窗外稻田渐黄。
一入溧水县城,破败景象便扑面而来。
街道狭窄,两侧是低矮的旧屋,路面坑坑洼洼,还积着前日的雨水。
几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蜷缩在街角,见有马车经过,立刻端着破碗围上来,蒋瓛一个凌厉的眼神,乞丐们慌忙后退。
见此情景,朱元璋心头一酸,不禁想起当年自己托钵乞讨,从安徽走到河南,又走到湖广的往事。
时至晌午,几人走进一家临街饭馆。
刚落座,便见一个老乞丐颤巍巍地挪到门口,刚伸出碗,话还未出口,店小二已骂骂咧咧冲出来,连推带搡:
“滚远些!惊了贵客你担待得起?”
老乞丐一个踉跄,碗差点脱手,却不敢争辩,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麻木。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皂隶服色的中年衙役快步走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伸手扶了老乞丐一把,对店小二道:
“朱县令早有吩咐,洪武爷当年也曾托钵走四方,从今以后,溧水县内不得肆意殴驱乞者。给他两个炊饼,记县衙的账。”
店小二愣住了,柜台后的掌柜也探出头来,满脸难以置信。
衙役又对老乞丐道:“朱县令说了,顶多再有一个月,县里就会建一座收容所,一天管两顿饭。”
老乞丐呆若木鸡,仿佛不认识衙役身上的公服,千恩万谢地蹒跚离去。
朱元璋一怔,看了朱标一眼,心中暗忖:‘建收容所?收容这些乞丐?钱从哪来?这败家子,口气真不小!他这是当县令,还是当散财童子?’
饭馆内外,一时寂静,所有食客都目睹了这一幕。
邻桌两个年轻书生低声议论起来:“奇了,张麻子今日竟做起善人来了?”
“装样子罢了!你忘了他上月为催收钱粮,把陈老汉家做饭的锅都砸了?”
斜对桌客人插话:“这位朱县令倒是雷厉风行。听说前日升堂,将户房王司吏这些年贪墨的火耗、淋尖全查实了,当场就摘了官帽押入大牢,说要解送南京审理。”
掌柜也凑过来:“几位客官是外乡人有所不知。柴县令在时,这些胥吏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单是诡寄田亩一桩,不知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另一桌的老者叹息道:
“最可恨刑房张阎王,收钱买命,颠倒黑白,欺压良善。去年周家打死佃户,二十两银子就买了一条人命,听说柴县令一人就独得了二百两!
我的天,二百两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人家柴县令歪歪嘴就到手了。如今这些蠹虫被一锅端了,真是苍天有眼!”
掌柜的欲言又止,“这位朱县令也太过年轻,瞧着不过十三四岁,却偏偏自称十六七岁。”
又有客人接话:“听说是某位侯爷家的公子,来此镀层金便要走的。”
方才那个书生却道:“我瞧未必。那日我亲眼见他审案,句句切中要害,对《大明律》比刑名师爷还熟。若真是纨绔子弟,何须这般认真?”
“但愿如此吧。”老者喃喃道,“这小包公若真能长留此地,倒是溧水百姓的福分。”
朱元璋与朱标若无其事地吃着粗茶淡饭,手中的筷子不曾停歇,耳朵却将满堂的议论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角落一桌,黄子澄握着茶杯,脸上的诧异与困惑几乎难以掩饰。
他一向认为允炆殿下温文尔雅,勤学知礼;而允熥在他眼中不过是承了武夫血脉,行事难免粗疏。
可此刻传入耳中的,竟是百姓对“小包公”的由衷赞誉,这让他眉头紧锁,陷入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