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朱允熥这才微微点头:“既然方先生开口,学生记下就是了。不过皇祖脾气,方先生想必也是知道的。”
方孝孺也知这事极难,谈了几句学问,识趣地道谢告辞。
衙署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在铜盆里噼啪作响。
朱椿在成都时,也听说过齐泰、黄子澄被贬的消息,却不清楚内情。
他斟酌着开口问道:“允熥,他们二人到底犯了什么罪,竟让父皇下此狠手,贬到那种地方?”
朱允熥嘴角带着冷笑,慢条斯理地拿起火钳,拨了拨盆中的炭火,溅起几点火星。
“狠手?呵!皇祖父这次,已是格外开恩了。”
他放下火钳,一字一句地说:
“要是按他老人家脾气,此刻他们的人头,早就该挂在聚宝门外风干了。就是株连三族,也不为过!”
朱椿脸色大变:“他们...他们到底...”
朱允熥答道:“他们犯的,是皇祖父最不能忍的罪过——离间天家骨肉,操纵皇孙,觊觎皇位!”
朱椿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朱允熥一字一顿地说:“前段时间景川侯、会宁侯府邸被太学生围堵冲击,闹得满城风雨。叔父可知晓,背后是谁在煽阴风,点鬼火?”
朱椿忙问:"谁?!"
朱允熥斩钉截铁道:“就是齐德、黄子澄!皇祖案头,堆满了他们勾结串联的证据!而他们背后站着的,就是我的好二哥,朱允炆!”
“这...这不可能!”朱椿失声叫道,“允炆他、他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朱允熥冷笑一声:
“叔父,您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愿意明白?曹震、张温的背后是谁?是凉国公!凉国公背后是谁?是我!”
他直直看着朱椿:
“您真以为,父王前些日子的病,只是累出来的吗?他是被允炆,活活气倒在病床上的!
不然,皇祖父怎会心硬如铁,短短半个月就把允炆打发到凤阳守祖坟?”
朱椿猛地向后一靠,椅背发出“嘎吱”一声响。
南京城的雪是冷的,但此刻,朱椿心头比冰雪还要冷上十倍。
他一直以为,大哥的病是操劳国事累的;
他一直以为,允炆去封地是正常的流程;
他一直以为,朝中的风波只是普通的政见之争......
却不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下,竟然涌动着如此凶险,如此激烈的暗流。
兄弟相争,父子相疑,甚至不惜借助朝野力量,动用清流舆论,来打击对方背后的勋贵支柱...
这已经不是家事,而是你死我活的皇位之争!
他想到了自己的岳父蓝玉,如果允炆得势,能有好下场吗?
朱允熥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些:
“皇祖父网开一面,没有深究到底,就是不想把允炆彻底拖进这泥潭里,给他留下最后一点颜面。但愿他能悬厓收手,不要让皇祖和父王难做!”
朱椿望着那跳跃的火苗,终于明白,从踏进宗人府的这一刻起,自己早站到了漩涡的边缘。
他更明白允熥为什么在祖庙里面苦苦跪求。
这孩子不光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他可怜的父王,和他垂垂老矣的皇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