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鞭梢在马臀上炸开一声脆响,裹着北风的呼啸,卷起漫天雪沫。
“快!再快些!”冯胜洪钟般的嗓音在风雪中压过马蹄,他勒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队伍在深雪中艰难跋涉,他的两个儿子尽显疲态。
冯胜横眉怒目:“冯诚!冯训!没吃饭吗!催促后面的人,跟上!照这个速度,何时才能到西安!”
冯诚催马赶上几步,与父亲并辔而行:“爹!您慢着点!这雪深路滑,您这年纪……”
冯胜须发皆张,“放屁!老子随上位横扫中原时,你娃娃还在穿开裆裤!这点风雪算个逑!在家躺久了,真当老子是纸糊的了?”
他嘴上骂着,腰杆挺得笔直,操控战马在积雪中腾挪,动作不见丝毫老态。那双眼睛在风雪中亮得骇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驰骋沙场的岁月。
冯训也赶了上来,苦笑着低声道:
“大哥,你看咱爹…在家时三天两头喊腰疼腿疼,咳得惊天动地。这一出来,嘿,嗓门比咱俩加起来都大,浑身是劲!”
冯诚无奈摇头:“你还不懂?爹这是心头那把火又烧起来了。这趟差事,嘴上抱怨,心里头憋着劲呢!”
冯胜猛地回头,目光如电:
“两个小兔崽子嘀咕什么!都给老子精神点!这是皇差!不是游山玩水!贻误了时辰,老子第一个拿你俩军法从事!”
他望着前方白茫茫的官道,喃喃自语:“西安城里那个浑球,可不会老老实实等着咱们!”
一行人在老帅的催促下,朝着风暴中心的西安城疾驰而去。
风雪遮不住冯胜眉宇间的焦灼,“快些!再快些!”
他的呼喝成了这支队伍唯一的号令。
马蹄声碎,踏过金陵积雪,出龙江关,渡滁水河,别凤阳府,见颍州城,过陈州,越许梁,原本十五天的路程,冯胜硬生生七天就走完了。
勒马潼关时,冯胜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西安己经不远了,利利索索办完这桩差事,正好美美地过年。
终于到了长乐坡,冯胜猛地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再次嘶鸣,甩开四蹄冲向前方。
“孩儿们,走!西安城就要到了!"
将士们放眼望去,只见前方旌旗蔽空,冠盖云集,
陕西三司长官一个不落,悉数到场。西安府周边大小官吏、卫所指挥、千户,皆按品秩冠带,肃立于风雪初霁的官道旁。
冯胜领着风尘仆仆的队伍出现,人群泛起一阵骚动。
旋即,鼓乐齐鸣,仪仗鲜明。
冯胜勒住战马,脸上疲惫与焦灼已一扫而空,换上一派功勋老臣的不怒自威。
他稳坐雕鞍,缓缓而行,目光平和地扫过迎接的众官员。
“末将(下官)等,恭迎宋国公!国公爷一路辛苦!”
以陕西都指挥使为首,众官员齐刷刷躬身行礼,声震四野。
冯胜哈哈一笑,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虽不如年轻人迅捷,却带着久经沙场的沉稳。
他亲手扶起都指挥使,又对众人虚扶一把:
“都起来,起来!老夫奉陛下与太子之命,来看看咱们陕西的儿郎,看看这西北的边防。劳动诸位在此久候,是老夫的不是了。”
他语气爽朗,与布政使寒暄几句关中民生,又与都指挥使探讨一番塞上防务,谈笑风生。
寒暄既毕,众人簇拥着冯胜,准备入城。
也就在这时,冯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最无关紧要的事,脚步未停,侧过头,用闲聊般的语气,对着身旁的陕西都指挥使随口问了一句:
“对了,秦王殿下近来可好?老夫离京时,陛下还特意问起,说西安苦寒,让老夫顺道看看殿下。”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的几位核心官员听清,一双老眼不动声色捕捉住每个人表情的微妙变化。
洪武三年,朱元璋封次子朱樉为秦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