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带着一丝归家的急切。
是父亲林海下值回来了。
果然,帘子再次被挑起,林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身着绯色官袍,腰间束着银带,显然是从衙门直接过来的,连官服都未曾换下。
他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俊朗,身材挺拔,眉宇间既有文人的清雅,又不失为官者的威仪。
但此刻,他脸上所有的威仪都化作了春风般的温柔,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锁定了妻子怀中的小女儿。
“霜儿今日可乖?有没有闹你母亲?”林海几步上前,声音是刻意放低了的醇厚。
他先是对着方氏温柔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然后才迫不及待地凑过来,仔细端详女儿。
他看到女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小嘴无意识地咂巴着,心头顿时涌起无限的怜爱。
他伸出因常年握笔而带着薄茧的手指,极其小心地碰了碰林噙霜的小拳头。
那小小的、软绵绵的触感,瞬间融化了他一日公务带来的所有疲惫。
“瞧瞧我们霜儿,一天一个样,越发好看了。”林海语气里满是自豪,他从方氏手中接过女儿,动作虽然略显笨拙,却充满了珍视。
他抱着女儿在屋里缓缓踱步,指着墙上的画,案上的花瓶,甚至窗外的海棠树,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也不管女儿是否能听懂。
“霜儿看,这是爹爹给你寻来的珊瑚树,红彤彤的,喜不喜欢?”
“窗外那海棠,明年就能开花了,到时候爹爹抱着你去看花……”
林噙霜依偎在父亲宽阔而温暖的胸膛前,感受着那坚实的臂膀带来的安全感,鼻尖萦绕着父亲身上淡淡的墨香和官袍上熏染的瑞脑香。
这种被父母毫无保留地爱着、呵护着的感觉,像暖流一样包裹着她,与她前世记忆中的孤苦无依、胆战心惊的记忆形成了天壤之别。
她看着父亲眼中毫不掩饰的宠溺,听着母亲在一旁温柔的嗔怪“官人,你慢些,别晃晕了孩子”,心中守护这个家的念头从未如此刻这般坚定和清晰。
夜色深沉如墨,万籁俱寂。一岁的林噙霜躺在奢华柔软的紫檀木摇篮里,看似与寻常婴孩无异,闭目安睡。
林噙霜自然是在同小八商量。
她记忆中并无林家出事的真相,只好用积分兑换真相。
很快意识海中,一段被历史尘埃掩埋的画卷缓缓展开,清晰得令人心悸:
四年后,父亲林海,官至太常卿,掌宗庙礼仪,位列九卿,正是林家权势最煊赫之时。
然而,福兮祸之所伏。
那一年,垂帘听政的刘太后(刘娥)崩逝,宋仁宗赵祯方知自己生母实为李宸妃的惊天秘辛。
年轻皇帝积压多年的愧疚、悲痛与对刘娥势力的不满瞬间爆发,执意要追封生母为皇太后,并举行极其隆重的丧仪。
这场丧仪,本就是一触即发的政治风暴眼。
朝堂之上,以吕夷简为首的众多大臣,或出于礼法规制,或碍于刘娥余威,或单纯是政治投机,纷纷上书反对皇帝逾越礼制的决定。
而父亲林海,作为掌管礼仪的太常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或许只是恪尽职守,依据典制对丧仪规格提出异议;或许也夹杂了不愿轻易站队、想保持中立的态度。
但无论如何,他成了皇帝宣泄怒火、并趁机清理刘娥旧臣的绝佳靶子。
“太常卿林海,治办追封太后丧仪,器物规格多有僭越不合,其心叵测,大不敬!”
一纸诏书,轻飘飘的“器物不符规格”六个字,背后却是精心罗织的罪名。
是哪个“小人”在器物上做了手脚?还是单纯吹毛求疵,无限上纲?这些细节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年轻帝王需要借此立威,需要借此将朝堂之水搅浑,从而安插自己的亲信,彻底摆脱刘娥时代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