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挖的不是温泉,是子孙的活路。他又转向雪猿,你退下,我来和他们说。
雪猿嘶吼一声,退到了冰窟角落。
胖子盯着韩林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行啊,你念得挺好听。可合同都签了,钱都到账了,你说停就停?他从兜里掏出叠钞票,这样,你拿五千块,我去和老板说,就说这泉眼归你了。
韩林摇头,钱买不来雪脉,买不来良心。
胖子脸色一沉,你当你是谁?
我是韩林,是这片山的孩子。韩林弯腰捡起块冰晶,你看这泉水,它养了雪魄三百年,养了红梅林三百年,养了我们祖祖辈辈三百年。你要是挖了它,往后这儿的雪会化得比春汛还快,梅树会枯得比秋霜还早,连你们的子孙后代,都喝不上干净的水。
胖子沉默了。他身后的工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小声说:听说这雪岭的雪水特别甜,挖了温泉,以后咱们的娃喝不上这么甜的水了......
胖子突然挥了挥手,这单我不接了!他转身往洞外走,又回头补了句,兄弟,算我欠你的。
雪岭的新生
大雪第三日的清晨,韩林被一阵清越的鸟鸣惊醒。他睁开眼,见冰窟口的雪猿正冲他摇头摆尾,泉水里的冰晶泛着比昨日更亮的光。雪魄的身影浮在水面上,她的肌肤不再透明,有了淡淡的红润。
成功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雪心已经和地脉融为一体,往后这雪岭的雪,会比从前更干净,更温暖。
韩林站起身,感觉浑身轻快。他走出冰窟,见雪岭的红梅林正在抽芽——不是寻常的红梅,是带着淡蓝花瓣的新品种,每片花瓣上都凝着粒晶亮的雪珠,像有人给梅花戴了串珍珠项链。
先生!小丫头举着个竹篮跑来,篮里装着刚摘的梅芽,阿爹说,今早的红梅香能飘十里!她把篮往石桌上一放,您尝尝,我特意留了最嫩的那把!
韩林剥开梅芽,放进嘴里。清甜混着微苦,从舌尖漫到喉头,竟比去年的梅花酿还鲜。小丫头蹲在他脚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先生说,大雪是不是就是冬天的信?
是呀。韩林摸了摸她的发辫,大雪是冬天写的第三封信,每一片梅芽,都是信里的一个字。他指了指雪岭,你看,红梅在写,雪泉在写,连雪猿都在写。
这时,虎子扛着锄头从田埂过来,裤脚沾着泥,先生!我阿娘说,今早的地垄里冒绿芽了!去年这时候还冻着呢,今年竟比往年早了半个月!他蹲下来,把锄头往地上一杵,您瞧,这芽儿嫩得能掐出水!
韩林走过去,见泥土里真的冒出片新绿。芽尖上挂着滴晨露,里面裹着粒银白的雪心——正是昨夜守护的。更奇的是,晨露里竟映着张张笑脸——是小丫头、雪猿、老龟,还有村里帮忙守夜的乡亲们。
是雪魄的礼物。老龟驮着陈栗走过来,手里捧着株新梅,这梅树是用养出来的,能结出双倍的果。他舀了碗泉水递给韩林,您尝尝,这是地脉的甜。
韩林接过碗,泉水入口清冽,带着股回甘。他突然想起昨夜雪魄说的话:雪水不是水,是天地的呼吸;人不是客,是天地的孩子。原来所谓,从来不是寒冷的开始,是生命的沉淀,是世世代代攒下的温柔。
原来这就是雪魄。小丫头轻声说。她的发辫上还沾着梅香,此刻正随着风轻轻摇晃,冬天不是突然来的,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像阿娘腌的冬菜,要等够日子才最甜。
尾声·雪影长
傍晚时分,晒谷场的灯笼全亮了。王阿婆的织光舞队正跳得热闹,十二个穿红棉袄的姑娘举着梅枝编的舞裙,转起圈来,梅瓣簌簌落在地上,像下了场金雨。老矿工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捧着粒梅籽,梅籽上的冰纹在灯光下泛着光,这籽能传代,以后谁要是遇上寒夜,就来我这焐焐。
韩林坐在竹椅上,看小丫头举着梅枝跑上台。她今天特意穿了件红棉袄,发辫上别着梅芽,见他看过来,眼睛弯成月牙:先生说,大雪是冬天的信,那我要给山里的小松鼠写封信,告诉它们松塔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