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发烫。他攥着画纸冲进地窖。霉味刺鼻,却在窖角发现半埋的木箱。开箱时,箱门缝隙渗出清冽的墨香,落地竟凝成年画形状的光斑。
箱内是几册虫蛀的画谱:《万象画要》手抄本、绘制《历代年画纹样》的绢帛、青铜刻刀一套。最底层压着个竹编小盒,盒内躺着封泛黄的信笺,字迹已晕染:“坊毁之日,吾将画魂封入木脉,待有缘人以心刻引魂…”
“原来如此…”韩林捧起信笺,泪落纸背,“画魂的根,断了,是因为我们忘了刻刀的温度!”
他将信笺贴在胸口。窗外,电锯的轰鸣被远处传来的童谣取代:“万象画,贴门墙,娃儿笑,福满堂…”
“诸位乡亲!”他走出地窖,声音如刻刀般坚定,“我们守护的,不是一座坊,是这方水土的烟火!我决定,复建传统年画坊,办‘刻版传习班’,还要把老画做成文创!”
寂静。随即,周伯振臂:“我教全村刻版!”小禾举起手机:“非遗年画直播计划已发!”连胖子的工人,都默默递上梨木硬度检测仪。
胖子悻悻而去。背影消失处,槐露化作流萤,飞入檀木匣。
大暑当日。
烈日炎炎。新搭的竹荫下,韩林系上靛蓝围裙——周伯的遗物。老龟趴在条案上,龟壳沾着新画的年画纹路。
“画魂定位,离位开刻…”韩林将信笺焚于香炉,青烟袅袅中,《喜洋洋》的调子从他喉间流出。当他将最后一刀刻在梨木上——
嗡!
坊内未响,整棵老槐树先活过来。灰扑扑的旧画泛出光泽,半成品的刻板无风自动,连梁上的蛛网都凝成“福”字的形状。
“画魂归位!”周伯泣不成声。
韩林摸出那把刻刀。刀尖游走在梨木上,起、行、收,不过半刻,一朵饱满的莲花便在他掌心成型。花瓣层叠,脉络清晰,对着光看,能看见木纹的自然流动。
“画是暖的。”小禾轻声道。
韩林点头。是啊,画是暖的。它画尽团圆,却藏人间离绪;静守坊间,却温暖寒夜。它曾被拆除的威胁笼罩,但只要有一双刻版的手,一颗惜画的心,它终将苏醒,重绘人间的烟火。
暮色四合,年画坊飘起墨香。新挂的“万象木版年画坊”木牌下,孩子们追着年画跑,笑声撞在青砖墙上,荡起层层回响。
老龟盘踞在条案上,龟壳映着画纹,流淌着暖金般的光泽。
山高水长,画韵不息。暖意,已在刻痕中流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