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静心”的古朴印鉴,与他怀中这枚窑印的纹路完美契合。
韩林豁然开朗。他冲进李师傅居住的茅屋,推开门。屋内陈设极简,一张木床,一张书桌。他从床头的一个木盒里,找到了李师傅用了几十年的泥料配方手札;又从床下的陶缸里,挖出几块陈了数十年的老坑泥,那泥料湿润依旧,散发着奇异的生机。
他捧着老坑泥回到前厅,高高举起,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各位乡亲!我韩林,今日要为静心陶窑正名!这不仅是一座窑,是大地的胸怀,是火与土的史诗!我决定,追随李师傅的脚步,不仅守护这份手艺,更要传承他‘以心制器,以器养心’的信念!”
他转向胖子,目光灼灼:“拆?可以。等我用这片土地的泥土,为村里的孩子烧制第一只能盛住冬日暖阳的杯子,为思念故人的乡亲捏一个能寄托哀思的泥偶。若是做不到,我韩林,任凭处置!”
全场寂静。胖子的滑雪服在穿堂风里晃动,他刚要发作。
“嘶嘶——”
一声轻微的、如同空气流过的声音响起。众人惊愕抬头,只见那座废弃的巨大窑炉,窑顶正中央,竟缓缓渗出了一缕极细的白烟。紧接着,从窑门紧闭的缝隙里,飘散出淡淡的、令人心安的土腥气。
“是‘窑神醒了’!”阿瓷惊呼出声,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是李师傅在弥留之际提及的异象,说只有当陶窑的魂魄被真正唤醒时,连沉默的窑体都会为之吐纳,重焕生机。
韩林瞬间明白了。他冲到窑前,学着李师傅的样子,将手掌贴在冰冷的窑门上。李师傅的教诲在他耳边回响:“烧窑,就是炼人。看火要准,投柴要稳,心要静。火候不到,釉色不匀;心浮气躁,烧不出好东西。”
他指挥着村民,清理了窑炉内的积灰。又按照《静心窑录》所载,亲自和泥、揉泥、拉坯。他的双手笨拙地模仿着记忆中的动作,将心神全部贯注其中。泥土在他手中逐渐成型,从一个不成形的泥团,慢慢变成一个素雅的敞口杯胚。
当最后一个杯胚入窑时,那只墨绿的巨蟒盘绕在窑顶,幽光流转。
“是李师傅的魂,在护佑我们!”李师傅的远房侄子从山下赶来,这位在城里做建材生意的年轻人,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眶湿润,“叔叔走前说,要是哪天窑火难续,等一个姓韩的年轻人来……这是他留给你的《冰心釉》秘方,说只有真正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烧出那‘雨过天青’的意境。”
韩林接过秘方,手微微发抖。他守护的,是一门门与泥土和火焰对话的古老技艺,是刻在华夏文明基因里的“土生万物”的哲思。它曾被快节奏的现代生活边缘化,但只要有一颗沉静下来的心,一双愿意重塑泥土的手,它终将苏醒,用最温润的质感,拥抱每个渴望安宁的灵魂。
大寒当日。
天寒地冻。新立的“静心陶窑”石碑前,韩林系上了李师傅的粗布围裙。巨蟒在窑前盘踞,墨绿的鳞片与黑色的窑体融为一体。
“土魂归位,窑火重燃…”韩林将《静心窑录》摊开,口中默念着秘方,开始准备烧制那窑寄托着全村人希望的瓷器。阿瓷在一旁添柴,松枝燃烧的噼啪声,是此刻最动听的交响。
火光熊熊,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韩林守在窑前,寸步不离。他按照秘方,控制着火候,一遍遍地添柴、减柴,如同在与一位沉默的老友对话。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但他眼神坚定。
嗡——
当窑温达到顶峰,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后,韩林缓缓停下了投柴。他封闭了窑门,开始等待冷却。这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如同等待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七日后,窑门开启。
一股清雅的、如同雨后竹林的气息扑面而来。众人迫不及待地望去,只见窑内,一件件素白的瓷器静静伫立。它们的釉色并非纯白,而是在底部泛着一层淡淡的青,如冬日的湖面。最神奇的是,器身上布满了细密的开片,如同冰面初融时裂纹,又如美玉内部的天然纹理,幽微而精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