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女儿后不久便彻底疯了,时而哭嚎时而痴笑。而谢阿蛮,从小在这冷宫角落长大,人人皆道她随了她娘,也是个痴傻的,受尽欺凌,连最低等的宫人都能随意打骂。
就在昨日,记忆的最后,是几个衣着稍好些的宫女,似乎是某个低位妃嫔身边的,抢走了“谢阿蛮”手里仅有的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馍馍,还推搡着她撞在井沿上……
沈青梧抬手,摸向额角,果然触到一片黏腻和肿痛。借着从破旧窗棂透进来的、昏沉的天光,她看到指尖沾染的暗红。
不是梦。
她,沈青梧,大景朝曾经的皇后,重生成了冷宫里一个名叫谢阿蛮的痴傻孤女。
滔天的恨意与荒谬感交织冲撞,几乎让她再次晕厥。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喉咙里即将溢出的悲鸣。
沈青梧,你不能疯。你不能死第二次。上天既然给了你重来的机会,哪怕是这般不堪的身份,你也必须活下去!
苏浅雪!还有他……那个薄情寡义的帝王!沈家满门的血债,她定要一笔一笔,讨还回来!
首先,是适应这具身体,这个身份。
她慢慢坐起身,靠在冰冷潮湿的土墙上,闭上眼,梳理着属于“谢阿蛮”的零星记忆,同时,属于沈青梧的、浸淫宫廷数十年的心机与城府,开始冷静地运转。
一个痴儿……在这吃人的深宫,或许是最不起眼,也最安全的伪装。
正思忖间,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更阴冷的风和一个粗嘎的嗓音。
“哟,小傻子还没死呢?”一个穿着灰扑扑旧宫装、面颊消瘦颧骨高耸的老嬷嬷端着个破口的瓦罐走了进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真是命硬,撞成那样都没见阎王。喏,今天的‘饭’。”
瓦罐被随意搁在布满污垢的地上,里面是半罐看不清内容的、稀薄的糊状物,散发着馊味。
沈青梧——此刻的谢阿蛮,低垂着头,蜷缩在角落,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着,像是受惊的小兽。她模仿着记忆里那个痴儿的样子,眼神涣散,盯着虚空的一点,嘴角甚至无意识地流下一丝涎水。
那嬷嬷见状,嗤笑一声:“哼,还是这副德性。赶紧吃了,别死在这儿晦气!”说完,踢了踢地上的瓦罐,转身走了,门也没关严实,留下一道缝隙,灌着冷风。
直到脚步声远去,谢阿蛮才慢慢抬起头。眼底的混沌与痴傻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潭般的幽冷与锐利。她盯着那罐猪食不如的东西,胃里一阵翻搅。
不能不吃。这身体太虚弱了,需要力气。
她挪过去,捧起瓦罐。冰冷的触感让她指尖微颤。闭上眼,屏住呼吸,将那散发着异味的糊状物一点点咽下。喉咙被粗糙的食物刮得生疼,胃部传来不适的痉挛,但她强迫自己吞咽。
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前世的屈辱与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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