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混康千百化身于民间涤荡虚妄之举,虽惩处了不少奸佞,却也让他与朱熹更深刻地认识到,那些奉成功学为圭臬、为私欲找借口、表面仁义背后龌龊的流俗之弊,并非个别现象,而是如同蔓延的苔藓,渗透于社会的肌理之中,其危害之广、影响之深,远超朝堂之上所能想象。与流俗的斗争,绝非一时一世之功,而是一项漫长而艰巨的任务。
汴梁太学,明理堂。此地素为学术争鸣之所,今日更是气氛凝重。刘混康与朱熹联袂而至,召集了朝中重臣、太学博士以及各地有声望的学者,共同探讨对流俗之恶的认识与应对之策。
堂内灯火通明,诸生肃立。刘混康首先开口,声音沉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朕化身民间,所见流俗之妄,触目惊心。其害不在明目张胆之恶徒,而在那看似寻常、却使人沉沦麻木、失却本心之日常。此风不纠,则求真致新如同沙上筑塔。今日之会,望诸公畅所欲言,深究其源,共谋对策。”
众学者纷纷发言,或引经据典剖析流俗表现,或结合见闻痛陈其害,然多流于现象罗列,未能直指根本。
待众人议论稍歇,朱熹整衣冠,缓步至堂前。他面容肃穆,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朗声道:“陛下之忧,诸公之论,皆中肯綮。然欲正流俗,必先明其本质,知其所以为恶之甚!流俗之根,在于使人 迷失人禽之辨 !”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朱熹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长篇演说,题为 《异于禽兽者》 ,声音洪亮,字字铿锵,力图为此番对抗流俗、重塑人心的宏大工程,奠定坚实的精神基石: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君子存之则小人去之矣!”
(开宗明义,指出人区别于禽兽的本质(仁义礼智信等),君子努力存养弘扬,则小人(指背离此道者)自然无立足之地。)
“害不在小人而在庶民也!”
(石破天惊之语!指出最大的危害并非来自那些明显作恶的“小人”,而是源于广大“庶民”的普遍沉沦!)
“小人之为禽兽,人得而诛之;庶民之为禽兽,不但不可胜诛,且无能知其为恶者;不但不知其为恶,且乐得而称之,相与崇尚而不敢逾越!”
(深刻揭示流俗的可怕之处:小人作恶如同禽兽,人人可谴责诛伐;而庶民(沉溺流俗的普通人)的禽兽化(指仅存生物本能),不仅无法全部惩罚,更可怕的是他们自己根本意识不到这是恶行,反而乐于称道,相互推崇,不敢超越这种低层次的状态!)
“但取十姓百家之言行而勘之,其异于禽兽者,百不得一也!”
(以严峻的现实观察为依据:若随机考察普通民众的言行,其中真正能体现人禽之别的,百里挑一都难!)
“营营终日,生与死俱者,何事?一人倡之,千百人和之,若将不及者,何心?”
(辛辣诘问:他们终日忙碌,与生死相伴的,究竟是些什么事?一人提倡某种低俗风气,成百上千人争相附和,唯恐落后,这又是何等心态?)
“乃其所以然者,求食、求匹偶、求安居,不则相斗已耳,不则畏死而震摄已耳。庶民之终日营营,有不如此者乎?”
(直指根源:他们之所以如此,不外乎求食、求配偶、求安居,不然就是相互争斗,不然就是怕死而恐惧屈服。普通民众终日忙碌,有几个能超出这个范畴?)
“二气五行,抟合灵妙,使我为人而异于彼;抑不绝吾有生之情而或同于彼。乃迷其所同而失其所以异,负天地之至仁以自负其生!”
(话锋一转,从天理高度审视:阴阳二气、金木水火土五行,奇妙结合,才使我们成为人而区别于禽兽;然而我们又未能完全断绝与禽兽相同的生物性情。流俗之人,正是迷惑于那点相同的生物性情,而丧失了所以为人的根本差异,辜负了天地造化赋予人的至高仁德,以此轻贱自己的生命!)
“此君子所以忧勤惕厉而不容已也!”
(这正是君子之所以要忧患勤勉、警惕自励而不敢有丝毫懈怠的原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