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的深坑。
无一遗漏。
整整三天。
当最后一桶石灰水被泼洒出去后,原本泥泞的八十里引水渠工地,变成了一条蜿蜒在广袤大地上的白色长龙。
空气中,那股代表着腐败与疾病的潮湿腥气,被一种干燥、洁净的碱性气味所取代。
这是新生的气味。
……
消毒工作完成后,何维并没有立刻下令复工。
他给了所有人三天的时间进行休整。
指挥部的帐篷里,木青正在整理着这些天收集到的所有数据。
这场瘟疫,对她而言,是一场残酷而又深刻的田野调查。
她将霍乱的每一个病程细节,将“口服补液盐”、“蒙脱石”、“马齿苋”以及“石灰消毒法”的发现与应用过程,全部用清晰的文字和图画,记录在一卷卷竹浆纸上。
何维走进帐篷,看到木青伏在案前,神情专注,夕阳的余晖透过帐篷的缝隙,为她秀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那是一种沉浸在知识海洋里的、纯粹而动人的美。
听到脚步声,木青抬起头,看到是何维,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
“老师,我把这次瘟疫的所有应对方案都整理出来了。”她说,“以后,就算再遇到类似的瘟疫,我们也不会再像这次一样束手无措了。”
何维走上前,拿起几张竹浆纸看了看。
上面不仅有详尽的文字记录,甚至还有马齿苋形态图,以及“口服补液盐”的配方比例。
严谨清晰,一目了然。
“很好。”何维由衷地赞叹,“木青,今后有时间,我会讲给你更多的卫生知识。我需要你,为我们的文明,建立起一道看不见的公共卫生防线。”
公共卫生?
木青愣住了,这个新词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老师,公共卫生是什么意思?”
“公共卫生就是让大家不生病,少生病的预防措施。”何维的目光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规划,“一个文明的强大,不仅仅在于它能建造多高的城墙,冶炼多锋利的兵器。更在于它如何面对疾病,如何保护每一个最普通成员的生命。而你,将是这道生命防线的守护者。”
这番话,让木青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使命感。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老师!我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关切地问道:“老师,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瘟疫爆发以来,她亲眼看着这个男人,是如何用钢铁般的意志,扛住了所有压力。
也亲眼见证了,他在墓地前,那不为人知的脆弱与自责。
“我没事。”何维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差点死掉的人,侥幸活下来,总会想得更明白一些。”
他看着帐篷外那片被石灰水覆盖的、洁白的引水渠工地,轻声说:“这场瘟疫,是一场灾难,但它也教会了我们一些比引水渠本身更重要的东西。我们活下来的人,有责任把这些东西传承下去。”
三天后。
休整结束的清晨。
何维召集了所有幸存的工程人员,来到了那片安葬着九十一人的墓地前。
何维站在墓碑前,面对着所有工人,声音沉稳而洪亮。
“长眠于此的,是我们的兄弟。”
“他们是为了建设我们共同的家园,倒在了自己的岗位上。”
“我们能为他们做的,不只是哀悼他们的逝去,还要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
“用我们手中的工具,挖通这条通往上海港的生命之渠!”
“让甘甜的湖水,流过他们长眠的土地,流入他们家人的水桶中,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他转过身,面向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身后,两千多名工人,默默地深鞠躬。
向死去的战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