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老师,你看,”她指着猎户座旁边一颗暗淡的星,“那颗星,是不是比去年更亮了一些?”
在一个秋日的深夜,她像往常一样,靠在何维的肩头,仰望着璀璨的星河。
“我有点累了,”她轻声说,“想睡一会儿。”
然后,她便再也没有醒来。
何维在塔顶坐了一夜,怀抱着渐渐冰冷的木青,直到东方的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
又过了两年,噩耗再次传来。
那个曾经不羁如风,总是没大没小地喊着他“大哥”的女婿余涛,在一次巡视航道的途中,因旧伤复发,病逝于渔港城的城主府。
何维亲自前往吊唁。
在灵堂上,他看着女儿何月那张写满了悲伤却依旧坚强的脸,看着那个曾经能与自己对饮三斤烈酒的汉子,如今化作了一捧冰冷的骨灰。
那一刻,他再次深切地感受到长生的诅咒。
……
又是一年的夏末。
一年一度的何氏家族聚会,依旧在后山的老宅举行。
但如今的聚会,早已不是当年的温馨家宴,而更像一场盛大的朝圣典礼。
何氏家族,经过五代人的开枝散叶,已经成为了一个拥有超过五百人的庞大宗族。
院子里,摆了整整三十桌酒席。
喧闹声、劝酒声、孩子们的追逐打闹声,汇成一股让何维感到陌生的热浪。
他依旧坐在主位上,接受着族人们的敬酒。
但他的目光所及之处,绝大多数都是年轻而陌生的面孔。
他们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是儿孙看祖父的亲昵,而是一种混杂着敬畏、崇拜与疏离的目光。
他是他们血脉的源头,是家族荣耀的象征,是华夏神洲至高无上的“维神”,却唯独不再是一个可以亲近的长辈。
“曾曾祖父!玄孙给您磕头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被他的父亲按着头,跪在了何维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何维弯下腰,想要扶起他,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好孩子,起来吧。”何维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何维看着那个孩子,在他紧张而崇拜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与这个血脉的疏远。
宴席散后,已经步入中年的何青与何沐,陪着何维在月光下散步。
“父亲,”何青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您一个人住在这空荡荡的院子里,太冷清了。搬来与我们同住吧。”
“是啊,父亲。”何沐也恳求道,“让我们来照顾您吧。”
何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那栋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老宅,又看了看身旁的女儿。
她们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属于她们自己的、平凡而温暖的生活。
而自己,一个不会老去、不会死亡的异类,若强行闯入她们的生活,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他会亲眼看着她们漆黑的青丝,一点点变成白发。
他会亲眼看着她们挺拔的身姿,慢慢变得佝偻。
他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
“不了。”何维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温微笑,“你们有你们的生活,我有我的使命。”
女儿们还想再劝,却在看到何维那坚定的眼神后,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半年后的一个夜晚,何维独自一人,穿过寂静的上海港,来到了东边的龙湾造船厂。
巨大的干船坞内,灯火通明。
已经年近五十的高平,对着一张巨大的图纸,和一群年轻的工程师激烈地争论着。
看到何维的到来,他遣散了众人,独自一人迎了上来。
“维神,您来了。”他的声音沙哑,但眼神依旧像年轻时那样,充满了对技术的狂热。
何维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他,投向了干船坞中央,那艘已经基本合拢成型的庞然大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