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深吸了一口气。
“以前你们种三年就得换个地方,因为地‘死’了,长不出东西了,对不对?”
人群中一阵骚动,不少人默默地点头。
在苏美尔人的认知里,土地是有寿命的,种几年就会被“魔鬼”吸干力气,变得又白又硬,所以他们只能不断迁徙,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始终只能住芦苇棚子、建不起城市的原因。
“地没死,是被你们随意浇灌后咸死的。”
何维从高朗手里接过一根树枝,在平整的沙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井”字结构。
“从现在起,不管是种大麦还是种棉花,都不许直接引水。”
何维用树枝重重地敲击着那个“井”字的上沿。
“高朗,带人去测量地形。在所有田地的最上方,也就是地势最高的地方,挖第一条渠,叫‘进水渠’。只有需要土地需要浇灌的时候,才打开闸门。”
紧接着,他的树枝移到了“井”字的下沿,也是地势最低洼的一侧,画了一条更深、更粗的线。
“在田地的另一头,必须挖一条比进水渠还要深两倍的沟,叫‘排水渠’。这条沟不许堵,要一直通回到芦苇沼泽里去。”
命令简单明了。
但在场的苏美尔人却炸锅了。
“把水排走?”那个壮汉瞪大了眼睛,“把那么宝贵的甜水,排回到那片充满恶魔的咸水沼泽里?”
“这是把恩基的恩赐扔掉啊!”
“太浪费了!而且挖那么深的沟,要耗费多少力气?还没等到挖好,水都退了!”
“那是白干活啊!”
质疑声此起彼伏。
在这个生产力极度低下的时代,每一分劳力都是用来保命的。让他们去挖一条“把水扔掉”的沟,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甚至连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乌尔,此时也有些犹豫地看着何维:“苏基,水很珍贵,真的要白白让它流走吗?”
何维冷冷地看着这一张张愚昧的面孔。
跟原始人讲土壤渗透压、讲毛细现象、讲盐分结晶,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们只相信眼前的利益,只相信攥在手里的麦饼。
在这个文明的岔路口,只有绝对的神权,才能把他们从毁灭的深渊里拽回来。
“安静。”
何维拔出了腰间的黑铁弯刀,一刀斩断了面前的一根枯木。
咔嚓一声脆响,全场死寂。
“我是来通知你们,不是来和你们商量。”
何维收刀入鞘,目光如电,“在你们的眼里,水是恩赐。但在我的眼里,不流动的水就是尸体。”
他指向那片刚刚被漫灌的田地,阳光下,水分蒸发后的白霜已经清晰可见。
“看见那层白色的东西了吗?那是土的眼泪,也是大地的毒疮。”
“你们舍不得排走的水,最后会变成毒死你们孩子的砒霜。”
何维站在高台上,用一种神的语气说道:
“这片土地太肥沃了,肥沃到它也有脾气。就像洗衣服一样,你不仅要把衣服打湿,还要把脏水拧干,衣服才能干净。”
“种地也是洗地。干净的水从高处进来,把土里的毒疮和盐分洗掉,然后变成脏水从低处流走。”
“只有这样流动起来,土地才能永远活下去,你们才能在这盖砖房,而不是像老鼠一样到处搬家!”
“现在!”
何维猛地转身,指着旁边那一箱箱还没开封的、闪烁着冷光的黑铁铲子。
“所有想吃饱饭的,想住砖房的,每人去领一把铲子!”
“乌尔!拿着准绳,去画线!”
“十天之内,我要看到水渠。谁敢偷懒,谁敢私自堵上排水沟,就让他滚回泥潭里去吃虫子!”
在生存的诱惑和神权的威压下,原始的本能屈服了。
壮汉颤抖着第一个走上前,从箱子里拿起了一把沉甸甸的黑铁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