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便如指间流沙,悄然滑过了六个月。
魔宫高耸的殿宇依旧森然,但内里的冰冷早已被日复一日的烟火气所融化。
曾经只用于议事和宴饮的大殿,如今铺上了一层厚实柔软的绒毯,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只为我们那个刚满半岁的孩儿——妄瑞宁,能有一个肆意翻滚爬行的小天地。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格,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我斜倚在软榻上,单手支颐,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对父子身上。
空妄褪去了平日里那身象征着佛子身份的金红袈裟,只着一件素白的僧衣,盘膝坐在绒毯上,脊背挺得笔直,却不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高冷硬,而是如山岳般沉稳,为身前那个小小的身影撑起一片绝对安宁的天地。
瑞宁已经能手脚并用地在毯子上爬行,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不成调的音节。
他似乎对父亲僧袍上那串盘龙纹的暗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个劲儿地去抓挠,口水濡湿了一小片衣料,留下深色的印记。
而空妄,此刻却不见半分不耐,任由孩子在他身上胡闹。
当瑞宁一个不稳,小脑袋磕在他膝上时,他伸手,轻轻扶住孩子肉嘟嘟的后背。
“瑞宁今日又长进了不少。”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孩子小小的头顶,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那双曾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柔情,连带着声音都软化了几个度。
“你看他,是不是又胖了些?”
我看着他眼底那份纯粹的、为人父的欣喜,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
这六个月,他身上的变化,远比瑞宁的成长更让我感到惊奇。
“孩子每一天的变化都不同,细微之处,不日日盯着反而看不真切。”
我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打量。
“所以我倒是没什么发现。但是你,我是发现了。”
“哦?”他闻言,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他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侧脸。
“我有何变化?可是….老了?”
我被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
想当初,他可是连生死都勘破的人,如今竟会为了容貌这种俗事而心绪不宁。
我摇了摇头,笑意更深。
“是变得细腻了,特别是对我和孩子。”
这并非虚言。
最初,他连抱孩子都显得笨拙僵硬,仿佛抱着的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而现在,他会记得瑞宁何时该喝奶,何时会犯困,甚至能从孩子不同的哭声中,分辨出他是饿了还是不舒服。
对我,他更是体贴入微,夜里我稍有辗转,他便会立刻醒来,低声询问我是否安好。
“是吗…….”空妄一愣。“许是…….与你们相处久了。”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试探。
“这样......不好么?”
“很好。”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他。
“这半年来,你一直和我住在魔宫,可还习惯?”
我本以为他会说些场面话,或是简单地应一声。
可他却深深地凝视着我,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有你和瑞宁在,何处都习惯。”然而,话锋一转。“只是….....”
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桓在他心底许久的问题。
“你…….可有厌烦我长住于此?”
我心中一动。原来,即便到了今天,他内心深处依旧藏着这样一份不确定。
他怕这份安宁只是我的施舍,怕我随时会收回这份温情,将他重新推回那座孤寂的雪山。
我笑了,站起身,赤着脚踩在柔软的绒毯上,一步步走向他。
我在他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