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在跳跃的火光下仿佛活物般扭动,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他像闻到新鲜血腥气的猎犬,贪婪的目光扫过两人被冷汗泥泞沾染的脸庞与粗粝得远非体面人士的麻布衣衫,最后粘在那两只死死捂住腹部、指缝发白的拳头上,仿佛要从那拳头里看出什么秘密来。
“站住!”伍长的喝问如同磨砂石刮擦铁器,嘶哑粗粝,在狭窄巷墙间撞出嗡嗡的回响,震得人耳朵生疼。他大步上前,手中火把灼目的光芒不容抗拒地迫近,几乎燎焦李豫额前汗湿的碎发。火油燃烧的爆裂声响彻耳边,浓烈的焦臭混杂着兵丁们身上的汗腥气,搅和成了令人几欲窒息的牢笼,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蒸笼之中。几个随行士兵面无表情地散开些,封住了两侧能溜走的缝隙,如同一张严密的大网,将李豫和沈心烛紧紧困住。
刀疤脸伍长猛地伸手,厚实沾满油污的手掌几乎戳到李豫胸口,动作粗鲁得如同一只发怒的野兽:“怀里揣着什么?拿出来!”
李豫的脸瞬间苍白得和城墙粉壁相同,没有一丝血色。胸膛起伏的节奏乱如擂鼓,仿佛里面有一只疯狂的小兔子在乱撞。他整个人如同突然被巨大的恐惧擒获,哆嗦得如同暴雨中的一片残损树叶,摇摇欲坠。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几次,却发不出像样的音节,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像是一只被卡住脖子的鸭子。
旁边的沈心烛猛地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刹那间,她眼底里那浓得化不开的惊惶便悉数消尽,只一弯水盈盈的粼粼光泽迅速凝聚,如同春雨打碎了湖面的薄冰,化作两泓随时便要倾覆的深潭,楚楚可怜中又带着一丝聪慧。“官爷…官爷容禀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充满了哀求。
未待刀疤脸伍长皱眉训斥,她猛地踏前一步,身形动作如一阵穿谷的风,恰恰挤开伍长按向李豫胸膛的铁钳般手掌边缘,整个人扑近他面前。那骤然压近的姿势带着一丝异样的亲昵,逼得那伍长粗黑的眉毛神经质地跳了一下,仿佛一只受惊的野兽。
沈心烛仰起头,泪像骤然失控的开闸山洪,汹涌地漫过她颊上沾沾的湿泥汗迹,簌簌落下。她哀切的哽咽里裹着一种粗犷的市井气,如同磨钝的刀刮在生锈的铁板上:“…就是那挨千刀的老宅!请来的半吊子风水先生尽是胡说八道!压住祖上灵位的那条地下河涌动着…他说是什么‘凶脉聚阴眼’,生生要把我们后辈的气脉精气吸干哪!”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口沫横飞,每一个带泪的控诉词句都裹挟着浓稠的悲愤气息,狠狠喷吐在刀疤脸伍长的面门。那兵头下意识后撤,又被火把映照出她泪珠折射的细小而刺痛的晶芒逼得本能地侧了下脸,仿佛被一道强光刺中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