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在玻璃上层层堆叠,如同一幅被岁月侵蚀的画卷,每一层都藏着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少年时初次直面真实战场的巨大恐惧,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几乎将他那颗尚未成熟的心脏狠狠崩裂。那画面如汹涌的潮水般扑面撞来,将他卷入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噩梦之中——
那是在城市西南郊一处废弃地铁隧道的深处,阴暗潮湿的空气仿佛被死亡的气息所笼罩。封印松动的黑暗裂缝,如同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爆发出腐蚀性极强的浓稠血光,那血光如同燃烧的火焰,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一个经验丰富的同门前辈,被他视为兄长的师兄,只因慢了毫厘,便被那血光完全裹挟吞噬。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师兄甚至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能发出,便消失在了那片血光之中。浓稠的血腥味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地灌满他的肺叶,灼烧着他的喉咙,成了此后缠绕他多年的血腥噩梦。每一次,当他几乎要动摇逃避时,这血腥的回忆就像一根勒在灵魂上的最后一根荆条,鞭策着他最终拔剑向前冲去。
还有沈心烛……玻璃上碎裂的倒影一闪而过——
碎片中猛地劈开另一道更鲜明也更尖锐的画面,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痛着他的心灵。不到半年前,同样绝望的战场上,暗影噬光巨兽垂死的吐息如同一把利刃,撕裂了空气。墨绿近黑的剧毒咒光如同一道闪电,直直朝他面门激射而来。电光火石间,一股推搡的力道由身侧传来,沈心烛猛地将他撞离轨道。而那致命的咒光擦过他原位的致命空间边缘,重重砸在沈心烛的腰侧。
她那时闷哼一声,瞬间冷汗爬满了她痛苦扭曲的脸颊,那表情如同被暴风雨侵袭的花朵,脆弱而又坚韧。然而,她却竟对他扯出一个近乎凶狠的咬牙笑容,那笑容中蕴含着无尽的决绝与勇气。那道可怕诅咒印记留下的疤痕,至今仍顽固盘踞在她腰侧那片被紧身作战服包裹的皮肤上,如同一个永不磨灭的烙印,见证着她替身的壮举。
剧痛的回忆如激雷般劈过他整个脑海,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这一次,井底……沈心烛拼了命带回的情报,又是怎样的刀口舔血?
而这一次她又遭遇了什么?她带回了关乎风暴核心的关键信息,却拖回了几乎被黑暗印记吞噬的半条残躯。她就像一朵在狂风中挣扎的花朵,虽然遍体鳞伤,却依然顽强地绽放着生命的光芒。
玻璃在他掌心下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长长的悲鸣,那声音如同垂死的哀鸣,让人心碎。蛛网般的狰狞裂痕猝然从受力中心炸开,瞬间延伸、布满、扭曲了整个视野里血色的倒影。那个被分割撕碎的血月影像剧烈摇晃,仿佛随时要砸向大地,引发一场灭世的灾难。
风暴的中心是那口井,那是噩梦的原点,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一切希望与光明。
恐惧如同冰冷的液体,第一次渗透过他所有的认知,第一次如此鲜明刻骨。他曾在数不清的生死关口选择拔剑前冲,如同一位无畏的勇士,面对着死亡的威胁毫不退缩。可他最深沉最根本的恐惧竟然从来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失去!
他害怕身后的身影再次被井里血月拽向深渊,就像母亲当年那样,消失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害怕那声凄厉到灵魂深处的“快跑”最后一次穿透血色夜幕后,再也不会有回应,如同断线的风筝,永远失去了方向。
“呵……”
极轻极冷又满是疲惫的一声轻笑忽然响起,来自他身后的角落,带着某种尘埃落定的喟叹,仿佛是命运对他的嘲讽。
行军床上传来窸窣的动静,仿佛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在挣扎着起身。
不知何时,沈心烛竟咬着牙挣扎着坐起,她的动作艰难而又痛苦,背脊死死抵住金属墙板,左腿依旧在毯子下微微痉挛,如同一只受伤的腿在颤抖。冷汗顺着她鬓角的发丝成行滑落,粘在她苍白失血的颊边,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加憔悴。她没看那面龟裂的落地窗,眼神落点是李豫微微弓起、死死僵立的脊背上,那目光如同两把锐利的剑,穿透了他刻意挺直的背脊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