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波澜,却让赵羽涵的心一点点收紧。
“那个男人被押着,带到了女孩面前。一开始,他以为是生意上的仇家或者对家找上了门,脸上还强撑着几分虚张声势的凶狠,眼珠子乱转,似乎准备搬出些背后的靠山或话术来威胁周旋。”
“然而,当他定睛看清楚,站在他面前、被众人隐隐护在中间的,只是一个面容稚嫩、眼神冰冷的少女时,他明显愣了一下。”
一之濑海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实质的嘲讽。
“紧接着,他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到近乎滑稽的笑容,腰也不自觉地弯了几分,用自以为柔和的声音轻声询问:‘小妹妹,你找叔叔是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叔叔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从来不干坏事的,你是不是……认错人啦?’”
可悲。
这个词再次浮现在赵羽涵心头。
面对面,近在咫尺的距离,这个赋予她生命又将她推入地狱的男人,竟然真的一点都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
仿佛那十几年的血缘牵绊,那些因他而起的痛苦和死亡,从未在他心里留下过一丝一毫的痕迹,连最基本的、对这张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脸庞的熟悉感都没有。
“听完那句话,一股无法形容的怒火,夹杂着荒谬、恶心和深入骨髓的悲凉,在那个女孩心中轰然炸开。”
一之濑海音描述着那情绪,自己的眼神却依旧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那怒火烧掉了她最后一丝残留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软弱期待。”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再看那个男人令人作呕的谄媚表情。她只是猛地伸手,抓起了面前桌面上的一个玻璃水杯。”
“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个男人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可惜,女孩当时的力气终究不大,或许也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影响了准头。水杯并没有砸中男人的头,只是‘砰’地一声闷响,砸在了他的胸口。”
“玻璃杯没有碎,但里面的冷水泼了他一身,将他那身或许值点钱的衣服淋得狼狈不堪。”
“但很快,他甚至试图扯出一个更讨好、更无辜的笑容,大概还想说点什么来辩解或讨好。”
“可女孩看着他那副样子,看着自己这软弱无力的一击,看着这荒唐到极点的一幕……”
一之濑海音顿了顿,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忽然,笑了。”
“不是开心的笑,不是讽刺的笑,甚至不是愤怒到极致的冷笑。”
“那是一种……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笑话的、无法抑制的、带着颤音的笑。她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笑得几乎喘不过气。她在笑她自己,笑她过去十几年为此痛苦挣扎、夜不能寐的执念是多么可悲;笑她刚才那一刻竟然还会为此感到愤怒是多么愚蠢;笑这命运安排给她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荒诞绝伦的黑色喜剧。”
赵羽涵怔住了。
这笑声,比任何哭泣或怒吼,都更让人心头发冷,又莫名酸涩。
“笑够了,眼泪也流干,一切情绪仿佛也随之蒸发。”
“女孩直起身,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脸上再无任何表情。她看了一眼呆若木鸡、完全搞不清状况的男人,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然后,她对身旁等待指令的首领手下,只说了很简单的一句话。”
一之濑海音的目光重新落回赵羽涵脸上,眼神深不见底。
“她说:‘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那个男人,甚至没来得及再说一句求饶或辩解的话,就被堵住嘴,拖了下去。很快,消息传来,他已经被‘送’到了他昔日仇家的手上。至于在那个真正的仇家手里,他是生,是死,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一之濑海音的语气彻底归于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