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没等他开口,贾谧上前一步,竟也掏出一本上计簿,朗声奏道:“太后、陛下,自四月大旱以来,我朝共征祭童五千,皆自愿献身,以祈国泰民安。承蒙‘蛊神’庇佑,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如今市井粮价,斗米仅值三十文,比之大燧盛世,还要低廉。
此皆乃陛下仁德,太后垂拱之功,实乃千古未有之盛世!”
殿内群臣纷纷附和,赞颂之声不绝。
荀苍猛地以拐杖顿地,厉声喝道:“荒谬!”
殿内骤然一静。贾谧挑眉:“荀司主,何出此言?”
荀苍掏出账册,手指因愤怒而颤抖:“老臣走遍各州,亲眼所见——所谓‘自愿祭品’,实则是强征孩童,逼得百姓家破人亡!至于粮价,太平地区,一斗粟已高达五百三十文,叛乱地区更是有价无市,饿殍遍地。”
贾谧故意轻笑一声,显得格外刺耳:“哪来的叛乱?荀司主夸大其词,不过就是几个小蟊贼而已。”
帘后,太后贾凤指尖轻轻一扯,丝线牵动,铁钩扎进皇帝司马仲的皮肉。
憨傻的司马仲浑身一颤,机械性地开口:“朕不通政务,还请太后裁决。”
贾凤淡淡道:“将簿子呈上来。”
侍从接过贾谧和荀苍的奏本,恭敬递入珠帘之后。
太后贾凤先翻看贾谧的上计簿,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显然十分满意。待她展开荀苍那本账册时,眉头不由紧皱。
“荀卿年逾古稀,仍不辞辛劳,亲自核验,实乃国之栋梁。”贾凤道。
“太后圣明。”荀苍深深一揖。
不料,贾凤话锋一转:“不过,朝堂议事,讲究的是证据确凿。荀爱卿的奏本既然与贾卿的勘验结果有出入,何不当众宣读,请诸位爱卿一同参详。”
太后示意身旁的男宠高子微。
高子微捧起荀苍的奏本,朗声宣读:
臣奉旨巡视景国各州,遍历豫、兖、青、徐诸州,所见民生凋敝,吏治腐败,今据实陈奏,伏乞圣鉴。太平州郡,如颍川、陈留、彭城等地,斗米百文,市井萧条。更有官仓虚报存粮十万石,实则霉烂过半,商贾囤积居奇,民户十室九空,树皮草根掘尽。
南方各州士绅与郡守勾结,大肆兼并土地,已成常态……战乱之地,如西京附近州县,自祭祀‘蛊神’以来,粮道断绝,大旱后又起大疫,官府不施药,反以关城封锁,焚村以绝瘟,幸存者聚集,又名乞活军,在西北一带作乱。
蛊神祭,如荆州一带:去岁四月,征“祭童“八百,言称自愿,抽签选取,实则为强掠贫家子女……临淄等地,祭祀蛊神后依旧是大旱不停,麦苗尺许,枯焦若燎,本年几乎是颗粒无收。
伏请陛下:罢淫祀、释童俘、惩贪官、速赈济。”
荀苍叹道:“朝堂诸公所贺盛世,老臣不敢苟同,只得唯以死谏!”
铜漏滴答,殿内死寂。
贾谧侧首看向六曹侍郎:“荀老说的可是真的?”
六曹侍郎出列,伏地高呼:“回太后,各州上计簿皆经我等复核,绝无虚报!所谓‘饿殍遍地’‘强征祭童’,只是小部分地区。荀司主所言夸大,纯属危言耸听之词!”
贾谧满意颔首,目光又转向风信堂司长澹台尘:“澹台大人,你亲自核验过各州,荀老所言可有依据?”
澹台尘道:“荀司主所记确有其事。”
贾谧眯起眼:“哦?”
澹台尘额头沁汗,急忙补充:“但仅是局部所见,不可一概而论!譬如颍川粮价虽高,可洛阳、长安等地米价平稳;荆州祭童一事,也仅是少数巫祝借机敛财,非朝廷本意。”
“澹台尘!!”
荀苍怒喝一声:“你随老夫亲赴各州,亲眼所见饿殍塞道、孩童被掳,如今竟敢朝堂改口!”
澹台尘叹口气,目光看向丞相司马威。
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