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断扩大的夹角,正冰冷地抵在华胥国,不,是抵在整个人族文明的咽喉之上。
(发展……消耗……)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缠绕上昊的心头。(难道这灵机的衰减,并非外力所致,而是……吾等自身所为?)
他想起了悬巢城中日夜不息的万家灯火,那每一盏灯火,都意味着灵能符灯在消耗着最基础的灵气;他想起了工坊区那成百上千座轰鸣的灵能熔炉,它们吞噬着矿石与灵气,吐出机甲零件与符文武器;他想起了新开垦的灵田,那些被改良的稻种,生长时本能地汲取着地脉灵机,转化为蕴含灵气的粮食;他甚至想起了每一个新生的人族婴儿,他们的第一声啼哭,仿佛也伴随着对这片天地本源微弱的索取……
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了人族崛起的基石,是“格物”之道结出的灿烂花朵。然而,在这灿烂之下,莫非隐藏着一条不断吮吸世界本源的根系?
“不可能……”昊下意识地否定,但目光死死盯着那铁一般的数据对比,理智告诉他,这或许就是最接近真相的推论。“天地灵机,乃洪荒本源显化,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吾等人族,纵有些许消耗,于洪荒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岂会引动如此……如此趋势性的衰减?”
他回想起自己初至洪荒,于部落废墟中苏醒时,脑中那持续不断的“宇宙哀鸣”背景音。那时,他只将其视为一个宏大的、需要未来去应对的终极危机。却从未想过,这危机并非遥不可及,它早已悄然渗透,与人族自身的生存与发展,紧密地、残酷地捆绑在了一起。
(若真如此……) 昊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密室内浓郁的灵气涌入肺腑,此刻却让他感到一丝窒息般的沉重。(那我等如今所做的一切,这孜孜以求的强大与繁荣,岂非正是在加速走向那个预言之中的终末?用未来的彻底死寂,换取眼下的片刻苟安?)
他仿佛看到,那代表文明繁荣的绿色曲线越是高扬,那代表灵机浓度的红色曲线便下沉得越快。生机与衰亡,竟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形成了孪生兄弟。
密室之外,隐约传来悬巢城集的喧嚣声浪,那是人间烟火的气息,是族人安居乐业的证明。孩子们在学堂诵读《格物初经》的清脆嗓音,工坊区机甲测试时引擎的低沉轰鸣,甚至远处灵植园飘来的澹澹草木清香……这一切他曾为之奋斗、为之守护的景象与声音,此刻却仿佛化作了无形的重量,一层层压在他的肩头。
他知道,这条下行的红色曲线,是一个信号,一个来自宇宙本身的、冰冷无情的警告。它不再是模湖的背景音,而是化作了清晰可见的数据,指向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可能——生存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原罪。发展的代价,远非资源争夺那般简单,它触及的是支撑这个世界存在的根本。
昊缓缓抬起手,指尖再次触碰那冰冷的、持续下行的红色轨迹。他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怀疑,逐渐变得深沉如渊,那里面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以及一丝……决绝。
“指向……我们自身么?”他最终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在这绝对安静的密室里,敲响了命运的警钟。
这一日,人族圣师昊,于悬巢城地底密室,首次以确凿的数据,窥见了那悬于整个文明头顶的、名为“发展之觞”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声,却重逾洪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