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一日热过一日,裹挟着阳光的灼烫,将地里的麦穗由青绿吹成浅黄,又渐渐染上灿烂的金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甜的、属于粮食的独特香气,整个小河湾村都像一张缓缓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蚕老一时,麦熟一晌。”陈老栓蹲在祖宅门口,眯着眼看着远处翻滚的麦浪,对身旁抽旱烟的陈满柜说,“得赶紧合计合计,抢收的事儿,耽搁不起。”
陈满柜点点头,他这次回来就是专门为收麦的。五十亩地,光靠自家人,累死也收不完。他清了清嗓子:“爹,我盘算着,咱家地多,得先紧着我那边动手。爹您那头牛,得先紧着我用。满仓和满粮家的人,到时候也都先过来帮我几天,我再招两个短工一起收。等我这头差不多了,再各自收各家的。”
这话传到陈满仓耳朵里时,他正在自家院子里磨镰刀,刺啦刺啦的声音尖锐刺耳。他手一顿,头也没抬,对来传话的三弟陈满粮闷声道:“我这边二十五亩,也不是小数。今年天时看着好,万一赶上雨,我找谁说理去?大哥家地多,可以先收,但我家的人,得先紧着自家。等我这头收得差不多了,再去帮忙。”
陈满粮脸上立刻带了苦相:“二哥,你家人手多,青山、秀荷都能顶大用了。我家就我和周氏,青峰还小,哪忙得过来?你就不能先帮帮我?等大哥家用完牛,让牛先来帮我几天也行啊!”
陈满仓抬起眼皮,看了三弟一眼,手里的活计没停:“满粮,不是哥不帮你。收麦如救火,谁家不急?这样,等大哥家收完,爹那牛先给我用,我家人手足,加上牛,收得快。等我这边一完,我带着牛一起去帮你收。 这总行了吧”他盘算得清楚,必须先保证自家颗粒归仓。
这事儿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陈老栓发了话。他把三个儿子叫到祖宅堂屋,吧嗒着烟袋,半晌才道:“满柜的地最多,先收,牛也先给他使, 没错。满仓,你家人手是足,但你那二十五亩也不能不管。这样,满仓家的人,头三天先去满柜地里帮忙,后头就回自家收。等满柜家收完了,牛给满仓用。等满仓家收完了,满仓你带着牛,再去帮满粮收。”
陈满柜皱了皱眉,显然觉得弟弟只来帮三天不够,但看着父亲的神色,又看看一脸倔强的二弟,知道这是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只好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陈满粮更是垮了脸,这意味着他要等到最后,万一遇上天气变化……他嘟囔道:“等二哥收完,那得等到啥时候……”
陈满仓没理他,只对父亲道:“行,就按爹说的办。” 能争取到三天后全力收自家,已经是他能争取的极限了。
村里闲话又起。 快嘴李婶在井边遇到周氏,故意问道:“他三婶,听说今年收麦,你们三家又拧到一块儿了?”
周氏正为劳力发愁,没好气地道:“拧什么拧?我二哥精着呢,先顾自家!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只能自己拼老命了!”话里话外,都是对陈满仓的不满。
另一边,孙氏也跟交好的妇人抱怨:“二叔也是,一点不顾念兄弟情分。我们家地多,人和牛都用着还紧巴巴的, 他就只肯来三天,都是亲兄弟,多帮衬几天怎么了?他家人多,晚几天收又能咋地?” 仿佛陈满仓不倾全家之力先帮长兄,便是天大的过错。
这些风言风语,或多或少也飘进陈满仓一家耳中。王桂花气得在灶房直跺脚:“他们倒都有理了!合着就该咱家当牛做马,出力的时候我们在前头,用牛的时候我们在最后!”
陈满仓沉着脸磨镰刀,只憋出一句:“甭理他们!牛是爹的,爹说了算。收好自家粮才是正经。”
学堂里, 气氛也比往日浮躁了些。连周秀才都体谅孩子们家里忙,这几日只温书,不讲授新内容。
“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不穷……”朗朗读书声从学堂里传出。青文这半年来,已将《三字经》学到了“稻粱菽,麦黍稷。此六谷,人所食”一段,对其中提及的农作物倍感亲切。
休息时,同窗们也在议论麦收。
家境好
